那瞬間消失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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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本來說好，明年再去走一趟日本旅程的。仙台、松島、銀山、藏王，這四個地方，都給我們留下了美好記憶。我的手機開機畫面，這一段時間裡，一直是松島清晨推開窗看到的一片海面雪景。

一個多月前，從日本回來，想著再訪這些地方時，如果有人跟我們說這些美景有可能消失不見，我們一定認為是荒唐胡扯。但現在，荒唐胡扯的內容變成了事實，悲涼的事實擺在我們眼前。

日本地震、海嘯到核災的浩劫，就發生在我們剛去過的東北地區。核電廠所在的福島，在我們從仙台返回東京的路上，一度我們考慮也要在那裡過一夜，順便到周遭走走看看。而松島就在海邊，回想那天中午坐在面海的餐廳裡吃著美味牡蠣的情景，我感覺好像可以看到海嘯的黑色大浪，即將襲來的那個瞬間，巨觀且恐怖的模樣。

那一間餐廳，大概很難倖存了吧，但那些曾經服務過我們的人，他們能夠及時逃出嗎？我們哀傷地討論著。還有，我們在松島住的旅館“小松好風亭”，有可能躲過震災與海嘯嗎？我們曾經走一段上坡路回到旅館，當時覺得那段路很長，現在卻衷心希望路段更長些，這樣就表示旅館在比較高的位置，或許就有比較高的機率，在災後倖存。

好幾天，我們關心搜尋著松島的訊息。新聞上有東松島市的傷亡數字，卻找不到松島本身的明確情況報導。只能儘量往好處去設想，想松島的地理位置在海灣灣底，海岸線前面有兩百多座大小島嶼，會不會因此延宕、抵消了部分的海嘯威力？

翻查新聞的過程中，意外發現一小段關於藏王的報導。藏王最有名的奇景“樹冰”，是依靠藏王的特殊地理環境與風向才有的，地震造成的地形變動，很可能會使得今年沒有了“樹冰”。藏王遠在山形縣，離海有好幾百公里之遠，竟然都會受到這麼大的影響！

再想，要是藏王有那麼大的地理變化，誰又有把握同樣在山形縣的銀山溫泉，可以保持不變呢？只要地層結構一點點地挪移，溫泉的出處、溫度、泉質立刻就不一樣了，沒有了溫泉，銀山那條具備歷史風采的小街，還能繼續存在嗎？

不過就是一個月的時間，我們當時理所當然信賴會一直存在的歷史名勝，會永遠存在的自然景觀，竟然就全盤改變了。這讓我想起十多年前，看到“九二一”大地震“走山”現象，整個吞沒、毀滅了原本存在的村落，那種驚駭失落的經驗。

我們依賴很多假設來過日常生活，憑藉這些假設來準備未來，依賴久了，不小心就會忘了這些假設只是假設，在你眼前明明白白呈現了：假設有可能會在瞬間被推翻，我們終究還是要面對現實與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