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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業裡像一塊傷疤,藏在上海建國西路法租界區域的西南邊角上。今年底,新建業裡將以每平方米十五萬的價格重新找回自己的矜貴,那正是它八十年前出生時的姿態。

很少有一個城市,在區域劃分上有如此強烈的階層感。建業裡即便在被改造前已經完全落敗,但還是培養了一批沉溺於它過往榮耀的居民:原來住建業裡,拆遷時搬到閔行郊外已經五年的龐先生,即便每天含著速效救心丸,跟年輕人拼擠地鐵,也要回到建業裡附近的中山醫院看病;同樣搬至閔行郊區的付太太,每次和女兒見面的地點一定要安排在建業裡附近的飯館裡,或者乾脆就在梧桐匝道的路邊。在租界裡住過,是他們這一生中最值得緬懷的事——這樣的圖景,簡直就是上海的隱喻:這個城市的日子是眼前的,心卻在懷舊,魂更是遺落在上個年代。

這一切的源頭也許應該從一百五十年前的那場農民戰爭講起。十九世紀中期,太平天國對江南浩劫性的破壞,直接導致了近代中國歷史版圖的一次重要改變,就是蘇州、杭州的衰落和上海的崛起。蘇杭在隋唐時期就已經是巨郡都會,幾百年來民殷物阜、科甲鼎盛、人文薈萃,是中國社會當仁不讓的經濟和文化中心。但在1860年,太平天國軍隊沿長江東下,直搗蘇杭,江南遍地哀鴻,這片中國最富庶的地區開始煙焰蔽天,遍地荒蕪,在長達數年的時間裡淪為戰區,無可挽回地衰落了。

大量的商人和財富向東逃竄,移居當時的濱海縣城上海。後來一百多年的歷史證明,這不是一次簡單的人口和資源位移,它預示著中國近代史上一個時代的結束,和另一個時代的開始。

基於上海特殊的地理位置,在它以一隅之地接納四方難民的同時,也迅速吸納資金、技術和近代社會的觀念,慢慢從江南農業這種中國社會傳統的經濟模式中游離出來,並帶動商業、金融、文化的發展,迅速成為遠東國際商港,和當時中國最大的貿易中心。至此,一種中國歷史上從沒有過的新經濟力量和外向型社會格局產生了。對上海而言,這真是一個光榮的開始。

隨後幾十年,上海的發展有如天助。汽車、電話、收音機、雪茄、香水、花園洋房、高跟鞋和法蘭絨套裝、自來水和煤氣燈……現代生活的日常用品一波波地湧進上海,酒店銀行、電影院、教堂、豪華公寓和西式街道,這些西方文明的物質象徵,也是先搶灘上海然後進入內地,隨之出現了一個新興的東方買辦階層,他們不為民族工作,而為先進的文明工作。很快,這個城市只用幾十年時間,就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古剎深宅的現代前廳,殖民色彩伴隨著世界主義。

當然,社會形態的變遷,只是冠冕堂皇的前臺風景,潛伏在喧鬧和華麗背後的,才是更為沉靜和長遠的城市之聲,那就是上海人。張愛玲說上海人“是傳統的中國人加上近代高壓生活的磨鍊”“新舊文化種種畸形產物的交流”,便是基於這種特殊的歷史和地理,他們“聰明勢利,又悲觀自私,趨炎附勢有城府,但知道分寸”,展現著搖曳生姿的市井風情。當下百年,即使是在革命浪潮最激烈的時候,上海仍然悄然儲存著一個“潛在的、柔軟的市民社會”,那是始終存活在革命和政治之外的上海,它構成了這座城市的人生基礎和更加持久的民間生活。

最彰顯的上海腔調,莫過於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那是一個至今存留在上海,甚至全中國人心目中的舊上海。現在的我們,只有活在對過去的想象中,才有抒情的可能。一本傳記這樣記錄了邵洵美,一位現代唯美主義作家的日常生活:家境富裕,教會學校長大,喜歡在週末“駕著他長長的褐色轎車,從楊樹浦的家出來,經過蘇州河,到市中心的咖啡館和書店。他內心像個小孩,或者老派作家,在吸引他的東西里編織故事”。同時他也是個有教養的美食家和風趣的健談者,每道菜都能講出一個長長的故事。“他和朋友們幾乎天天見面,或早或晚,對他來說,時間無所謂。他喜歡在家開宴席,或去看電影,要麼在床上看書。任何時候,他都是沙龍里光芒四射的人物。”在那樣一個國家蒙難的年代,他說:“我已經嗅到空氣中的戰火,我依然非常幸福。”幾十年的時光,在邵洵美身上斷行斷句,散發出一種市俗可以仰見卻不能成就的俗貴,這何嘗不也是上海的氣息?

去年底,半島酒店重回外灘。一直對這個代表著舊時代,充滿奢靡和腐朽,帶有隱秘和豔情氣質的酒店充滿好奇。試營業時去住過一次,對它幽暗的光影、逼仄的走廊印象尤深,整個酒店像一個心事重重的男人,孤單脆弱,又慵懶迷人,縱使享有那麼多周到服帖的嬌寵也不能讓他高興。那可能就是舊上海的味道,它把熱氣騰騰的新上海遮蔽在厚厚的窗簾之外。

上個月酒店正式開業,盛大Party,又去了一次。呵,太堂皇了,滿屋子錦衣玉食,觥籌交錯,到處是嫵媚的女人和志得意滿的男人,新上海的喧鬧嘈雜一瀉如注,覺得真是換了人間。好酒店應該是尊貴內斂的,酒店裡流淌的是故事,那是酒店的靈魂,可那個晚上,華麗的是廳堂不再是內心,半島的靈魂走了。

十里洋場幾度殤。上海的歷史是脫不了陰柔氣息的蒼涼。偶爾回頭一看,每一步的腳印都歷歷在目,卻是叫不醒催不活的,輾轉至今,成為流年裡的一段靜水深流。不管邵洵美、半島酒店還是建業裡,它們都是舊上海的一個夢,不復存在當下現實。這個夢起始於老上海的旗袍和咖啡,繁華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迷茫掙扎在五六十年代,風雨飄搖在“文革”中,近些年又掙扎著光影重現。可舊上海是生成的,新上海是創造,鏗鏘其間的慾望和攫取,會不會最終擾亂她優雅的步伐,改變這個城市的質地,還真是不得而知。

結束採訪,離開上海前的最後一天,特地讓車繞道常德路195號,一棟牆皮斑駁、染了胭脂灰的義大利式建築,那是張愛玲的故居。這棟舊得有些潮氣、顯得黯淡的房子陪伴了張愛玲一生中最華麗的時光,在這裡,她成就了自己和這個城市的經典,這是她的生命場。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車過宅門,想象在幾十年前的一天,晚煙裡張愛玲俯瞰著顯赫的上海,“上海的邊疆微微起伏,雖沒有山也像是層巒疊嶂”,一個小女子,就這樣寫出了一個城市的壯闊。我想,一百年過後,多少新奇光鮮的科技成果和巍峨樓群都會黯淡,但這層巒疊嶂的市聲和人潮還在,那是永遠的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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