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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們都養成了逃課的惡習,並視為理所當然,有時閒極無聊,免不了在校園裡四處閒逛。我和幾個喜歡植物的同學一起,竟然以一個月之力,將園子裡所有奇花異草逐一登記在冊。我們的輔導員是過來人,眼看著我們遊手好閒虛擲了大好光陰,雖然憂心如焚卻苦無良策,他倒沒有采取什麼強制性的措施讓學生重新回到課堂,只是囑咐我們假如玩累了,不妨讀些課外書籍而已。正好系裡給我們印發了課外閱讀書單,我記得在一百多本的書目中竟沒有一本是中國人寫的,至於什麼濂、洛、關、閩之書,更是不入編者的法眼。好在魯迅先生“中國的書一本也不要讀”、吳稚暉“把線裝書全都扔到茅廁坑裡”之類的告誡我們早已銘記在心,自然不覺有任何不當。

有了這個書單我們倒是沒日沒夜地讀過一陣子。等到心裡有了一些底氣之後,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人論道去了。那個年代的讀書和言談的風氣,似乎人人羞於談論常識,我們去跟人家討論《浮士德》、《伊利亞特》和《神曲》,對方露出鄙夷的神色是十分自然的;而為別人所津津樂道的拉格洛芙和太宰治,我們則是聞所未聞,只有自慚形穢的份兒。一位著名作家來學校開講座,題目是列夫·托爾斯泰,可這人講了三小時,對我們爛熟於心的三大名著竟然隻字未提,而他所提到的《謝爾蓋神父》、《哈吉穆拉特》、《克萊採奏鳴曲》我們的書單上根本沒有。最後,一位同學提問時請他談談對《復活》的看法,這位作家略一皺眉,便替託翁惋惜道:“寫得不好。基本上是一部失敗的作品。”

後來經過高人指點,我們才知道那個時代的讀書風氣不是追求所謂的知識和學術,而是如何讓人大吃一驚,亦即莊子所謂的“飾智以驚愚”而已。當那些高深、艱澀、冷僻的名詞在你舌尖上滾動的時候,彷彿一枚枚投向敵營的炸彈,那磅礴的氣勢足以讓你的對手膽寒,暈頭轉向難以招架;而當你與對手短兵相接時,需要的則是獨門暗器,以己之長克敵之短,讓對手在轉瞬之間成為白痴。

我們班有一個來自湖北的瘦高個,言必稱《瘦子麥麥德》,顯得高深莫測。通常他一提起這本書,我們就只能繳械投降了,因為全班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那是一本什麼樣的書。直到大學三年級,我在圖書館閱覽室的書架上竟然一下發現了三本,可見這並不是什麼冷門書。還有一個著名的校園詩人,是學自然辯證法的研究生,常來中文系找人過招,張口閉口不離他的兩本葵花寶典:要麼是《老子仍是王》,要麼是《佩德羅·巴拉莫》。這人常愛戴著一副墨鏡,無論到哪兒,身後似乎總跟著一大群崇拜者,害得我母親一見到他,就斷言此人是個流氓。說來慚愧,我至今還沒有弄清楚《老子仍是王》是一本怎樣的著作,而《佩德羅·巴拉莫》則毫無疑問是偉大的經典。

即便是在那些令我們仰慕不已的青年教師中間,也是同樣的風氣。有專攻“中國文化全息影象”的,有專攻“雙向同構”的,還有專攻什麼“永恆金帶”的等等,不一而足,基本上只有他們自己才會明白他們的理論從何而來。研究弗洛伊德的,“性衝動”三字總是掛在嘴邊,研究克爾凱郭爾的,自然不把卡夫卡放在眼裡,而研究 “第三次浪潮”的,言談舉止之中彷彿就是中國改革藍圖的制定者。最奇妙的一位學者,是研究“否定本體論”的。因為他天生擁有否定別人的專利,但凡別人與他爭論什麼問題而相持不下,他總是大手一揮,喝道:否定!此利器一出,人人望風而逃。我們最喜歡的當然是研究神秘主義術數的學者,根據這位仁兄的研究,不僅雞可有三足,飛矢可以不動,石頭最終可以抽象出“堅白”這樣玩藝兒,而且據他考證,李白的《蜀道難》本來就是一部劍譜,起首的 “噫籲嚱”就是一出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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