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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及,都是你的。”

阿勒楚記得這句話, 他覺得君主說得對。當他的鐵騎從西到東, 戰無不勝, 當他“韃靼戰神”的威名令人聞風喪膽,目光所及,均是他的疆土。而此刻,他正向兒時目光所及之處飛奔。阿勒楚的野心像草原的鷹隼一樣膨脹開來,再沒有什麼能束縛他的翅膀。

極少的時候,許是他的馬鞭抽到路邊的枝椏,早秋的落葉落在他身上之時,他會想起他的繼王妃。他從始至終都知曉她永不會是他的同路人,因為她的魂魄早已留在了她的故鄉。阿勒楚認為女人就像疆土一樣,他要開疆闢土,也要征服女人。葉華裳不與他同路,他偏要她眼睜睜看著他的軍隊踏過去,偏要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失去故鄉。

她沒有根,就會選擇在草場上紮根。她沒有心上人,就會心甘情願死在他身邊。到那時,他會給她尋一片僻靜之處,可極目遠眺這人間的煙火,為她厚葬一場。

想到厚葬葉華裳,阿勒楚竟也會有一絲心痛。葉華裳與他所熟知的韃靼女人不一樣,但阿勒楚清楚,只要踏過額遠河,遍地都是葉華裳。

韃靼男人心中只有疆土,沒有女人。

他的部隊行軍極快,卻在過燕琢以後遭遇了一場暴雨。路邊泥濘起來,戰馬的馬蹄陷入泥中拔不出,無奈之中只得停下來。

這一晚阿勒楚的營帳被颶風吹得搖晃,他喝了些酒,躺回床上。士兵們從燕琢城擄了女人來,有人往他的營帳裡送了一個。他從不制止下屬擄女人,美酒、金子和女人,是戰士們的糧草,只要這三樣不缺,他們就可以陪他征戰天下。

眼前送進營帳的這個,過於瘦小了。儘管葉華裳也纖弱,但總比這個強。

阿勒楚踢掉鞋襪,微微抬起眼皮,要那女子為他按腳。女子為保命,慌忙爬過去,跪在他身邊。手剛觸上去,阿勒楚就不耐煩地說道:“滾出去。”

女子抱著他的腿求他不要趕她走,外面的嚎哭聲此起彼伏,她早已嚇破了膽。阿勒楚難得有慈悲心腸,默許她留下。

萬籟寂靜之時,阿勒楚早已睡去。大雨洗刷他的營帳,也洗刷他夢裡的血腥。他竟然夢到葉華裳,當他要在她身上開疆闢土之時,她說:“我要看著你。”那又有什麼可看?隨著他的行進,她眉頭緊簇,咬著牙齒沒有喊出那聲疼來。阿勒楚故意弄疼她,她也不喊疼,只是捧著他的臉,堅持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能看出什麼?燃燒著殺戮和血腥,隨著大刀闊斧的動作,要用燎原大火燒死她。他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快意和恨意,簡直是他的烈酒,讓他意識到這疆土多麼遠闊。

他做了這樣一個夢,夢裡的疆土在他面前徐徐展開,而夢外,一把寒涼的匕首悄然向他走去。那嚇破了膽的女子此刻緩緩向他靠近,她仍舊在怕,否則她的手不會顫抖。可她的目光那樣堅毅,竟能遮蓋她的恐懼,讓她在這滿是血腥味道的營帳裡,燃起一簇火光。

她握著匕首前進,頭腦中滿是幾日前幾個女子蹲在碼頭邊說的話:“寧死不受辱。”

“若已經受辱呢?”

“那更不怕死了。”

“做奴才能好好活著。”

“奴才永遠不能好好活著。”

她們還小,整日在提心吊膽中活著。只要街上跑馬,她們就會心驚膽戰。燕琢城裡早不剩多少女子,逃的逃、死的死,剩下她們這些沒死又逃不掉的,整日抬頭看著懸在頭頂那虛無的大刀。水粉胭脂再不敢用了,羅裙首飾再不敢穿戴了,腰桿要彎下去,臉面要一髒再髒,不到二八年華,就已活得垂垂老矣。

到頭來,還是沒躲過。那韃靼的軍馬從城裡跑過,沒有燒殺,但有擄掠,那一日碼頭邊的女子們無一倖免,都被他們拉上戰馬。

她們都沒有正經名字,韃靼人一問,她們就搖頭。但那天在河邊,她們明明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叫“燕好”。

此刻這個燕好,手執一把刀向阿勒楚走去,那韃靼王爺的鐵軀沒有嚇破她,甚至在回想,她們說的從哪裡下手最萬無一失。對,脖子。只要她的刀扎進他的脖子,就好了。

她輕手輕腳走到他面前,雙手握著刀把高高舉起了手,卯足了力氣後猛然落刀,卻在中途遇阻。那嚇人的韃靼王爺握住了她手腕,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們在黑暗中對視一眼,燕好並沒害怕,她下意識啐了一口,罵道:“你殺了我!殺不盡的!殺不盡的!”

阿勒楚遂了她的願,刀插進她脖子連聲音都沒有,燕好捂著脖子緩緩倒地,只是那眼睛一直沒閉上。阿勒楚先踢了她一腳,她一動不動,這才蹲下身去,看她的死態。

阿勒楚殺過太多人了,也被太多人暗算了,他深知如何教人一刀斃命,卻因著殺人太多,早已沒了快感。他甚至有些困惑,這等弱不禁風的人哪裡來的膽量?竟敢以卵擊石,來刺殺他這個韃靼戰神?又或是明知是死途,卻還要闖一次?他們為何就不能好好做奴隸呢?好好做韃靼的奴隸,留得一條命在不好嗎?

他命人將那屍體抬出去丟到路邊,以韃靼人的念頭:會有鷹隼鳥獸來為她收屍的,人活一世,總歸要回歸天地。

外面雨還在下著,大雨如注之中,他看到營帳門被推開,走進一個滿身風雨的人。在韃靼人眼中,那人個頭不算高,卻生得清麗無雙。她解下厚厚的雨披,抖落一頭雨水,而後站在那輕聲喚他:“阿勒楚。”

她的目光掃過地上那一攤未乾的血跡,但沒有任何詫異和驚恐。她只是在經過是提起被雨水打溼的裙襬,而後輕輕坐在阿勒楚身邊。水滴自她髮間滴落,她也不去管它,反而轉身看著阿勒楚,莫名說了一句話:“雨很大,月亮卻沒落。”

阿勒楚沒有接她的話,只是躺在那看著她。他臨走時命人殺了鈴鐺,還教人看管她,他給她留了一條生路,只要她能乖乖等他,他便可饒她不死。但當他看到那支飛上天的鳴鏑之時,知曉她親手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他早晚要殺的,所以不急於這一時。

她也算有本事,明哨暗哨在那裡,她仍舊渡了河。

“怎麼渡河的?”阿勒楚問她。

“使女有一匹駿馬,她曾誇下海口:那馬能披風戴雨穿過任何河流。”葉華裳答道。

“侍衛呢?放你出來了?”

“鈴鐺大難不死,幫我解決了兩個。等那馬兒載著我們過河的時候,其餘人已經沒有法子了。”

“鈴鐺呢?”

“我把她留在驛站養傷,要她傷好了離開燕琢和北地,去往任何地方。”

葉華裳看著阿勒楚,悽然笑了。她渡河後,天上沒有了日頭,她知曉那是快要下雨了,於是快馬加鞭趕路。讓她途經燕琢城之時,看到老人蹲在路邊哭。她依稀聽見他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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