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想蟬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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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1.人生生人</h2>
人生則是生人,與一位生人會面。滔滔不絕無非是怕冷場,而沉默不是心照不宣就是話不投機。
我偶爾從穿衣鏡裡讀出另一位人來,那人嘴角的冷笑,使我毛骨悚然,又使我得到解脫。冷不防地。
原來如此。
就是如此。
原來如此實質就是如此。
十二歲上讀魯迅《彷徨》,在一盞昏暗的燈下:我知道我與什麼會面了——像一位在場的旁觀者。屋頂很高。老房子屋頂很高,能形成自己的陰影。
<h2>2.圓桌圓凳</h2>
布朗庫西有件雕塑品,名《沉默的石桌》,一隻大圓桌子,圍著幾隻圓凳。我看到的是一幀黑白照片,似乎攝於黃昏。沒有什麼比室外雕塑更受到時間的影響、恩惠和叩擊了,偉大的雕塑家是一些與時間對話的人。我看著這幀黑白照片,我想我是不敢坐到石凳、把手放在圓桌上的,因為我又聽到了冷笑——人一思考的結果是——人類就冷笑。或者是人類一思考,人就冷笑。圍著圓桌而坐的,是時間中的歷史、往事、遐想……獨獨沒有現實。
現實不會在一幀黑白照片裡,現實是張彩照。
現實也不是時間。
<h2>3.輪下手錶</h2>
我不知這是我聽來的故事呢,還是我虛構的故事?我已忘記。忘、遺忘、大遺忘,是一條通道:我成為我虛構和被虛構部分。
一個人在路上,遭遇車禍。他的一條腿被軋在輪下。司機臉色煞白,嚇得暈過去。頓時,圍觀上來許多人。輪下的他,卻很從容地抬腕,瞅了一眼後,開口問道:
“現在幾點啦?”
因為他的手錶已停。
圍觀的人驚慌起來,情不自禁地後退。
車禍是一種現實,而時間並不在場。即使手錶,也圈不住它,也套不上它。手錶是個圈套,但並不能把時間圈套其中。時間已找到另一個代言人,在這裡,就是輪子。
只是在車禍之際,我們常常把輪子作為現實,而忽略掉時間——或曰時間的因素。
他在輪下沒有感到疼、恐懼,是因為他直覺地感到輪子並不是現實,所以他會把腕抬起,瞅一瞅手錶。他把現實與時間區別開來,看來他頓悟了,只是尚未達到通明的境界,才會發問:
“現在幾點啦?”
也許他想讓圍觀者共參這個公案。嘩地,圍觀者往後退去。
<h2>4.中國盒子</h2>
老書上有句話:
“始於一,成於三。”
還有句話:
“一陰一陽之謂道。”
在我看來,“道”就是“三”。一、二、三,我迷戀它們。我常常盯著“三”看,看出一個白“二”——空白處讓我感到時間的來頭、棉布和纏裹。“一”、“二”、“三”,是時間的符號,並不僅僅用來記數。或者講“數”,也就是時間的代言人。我們數蘋果:一隻蘋果、兩隻蘋果……一隻、兩隻是時間的符號,蘋果才是現實。
有種“中國盒子”的玩具:開啟一隻盒子,裡面是隻盒子;再把這隻盒子開啟,裡面還是隻盒子……這就是東方的時間觀。
孔子曰:“逝者如斯夫!”只是一種現實、現實態度。“中國盒子”又向我們暗示這點:到達盡頭,就是返回——你不得不把這些盒子一隻又一隻套起,它向我們劃出一個圓形場地,並讓我們學會寬容。
<h2>5.寬容道德</h2>
寬容不是處世態度。
寬容是時間意義上的——一份耐心、一份熱情和一份虔誠。
從寬容中產生不出道德,道德的基礎是社會批評。
道德,是一份批評的熱情。
<h2>6.人性神性</h2>
善與惡,是人性的兩頭。從這兩頭中,都能誇張出神性。
神性是身體周圍的燈,極致地照亮人性之善之惡。在善的神性的燈下,我們看見善的人性,反之,我們就看到惡的人性了。
人類到某一階段就會集體無意識地共同參與,把人性中的善與惡單方面誇張出來,誇張出神性,用來照亮自己。這是人類歷史上的戲劇化時代,也是幸福或災難的年頭。只是從人性中誇張出惡的神性的時候更多——看看20世紀。
20世紀的人類是犧牲的一代、造惡神的一代,從宏觀上看,大概也有好處:它再次繃緊人類活動的發條,使它不鬆弛下來。只是付出的代價太大,因為每一次繃緊發條的行為,彷彿都是惡的神性之燈在我們身體周圍的照耀。
人性是座城市,它的豐富性遠遠大於神性——神性是這座城市的交通圖。我們如此依賴於它,以至常常輕而易舉訪問這個城市骯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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