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頭不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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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追劇已經成了許多人熱愛的娛樂休閒方式。喜歡快節奏的我尤其喜歡看美國電視連續劇，曾經用了兩年時間追完《絕望主婦》和《嗜血法醫》，後來又愛上了《絕命毒師》和《破產姐妹》，但好劇總有劇終時。看完以上佳作之後，我陷入了巨大的精神空虛，直到連續動畫《馬男波傑克》與《瑞克與莫迪》的出現。

之所以兩部劇能看一兩年的時間，除了休閒時間太少，也因為我看劇不貪，總害怕看完了就沒了，所以總忍著看得非常有節制，不會一口氣追到天昏地暗求個痛快。有種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感覺。這段時間看完的最後一部劇是《馬男波傑克》，這部陰鬱的、消極的、黑色幽默的動畫片，一經露面就被廣大文藝青年廣為傳頌。的確，劇中一些直指人心的臺詞，讓長期以來生活在真善美中的中國人，著實地心頭一緊又一驚。

在所有橋段裡，數這個畫面最令我難以忘懷。演到差不多要結局的時候，情節開始倒敘，略過馬男波傑克成年後的所有慾望與不堪，回到波傑克九歲的時候，他青澀可愛，不經世事，有自己的偶像，抽第一口煙被嗆得不要不要的。他像所有小朋友一樣端著小板凳，守在電視前等候自己喜愛的明星，儘管父母在身後吵架鬧得不可開交，但那又怎麼樣？小板凳再靠近一點電視就好了。那個年紀的波傑克的信仰就是矯馬（一個明星），於是他給矯馬寫通道：我是個好孩子，我喜歡玩和上學，但有時候我會感到悲傷。你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不傷心嗎？

如果再給現在的波傑克一個向矯馬提問的機會，可能他不會再這麼問了。只有孩子會天真地認為天底下任何事都有解決的辦法，就像肚子餓了吃飯，困了就睡覺一樣簡單。卻也只有經歷過世事的成年人才知道，有太多事，是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改變的。

而矯馬本人也早因為賭博身敗名裂，絕望地跳下了金門大橋。在片子裡，矯馬還是回答了小波傑克的這個問題，這看似無比正面，卻又喪到了極點的對話與情節，他說：“波傑克，我像你那麼大時，我也經常傷心，我的家庭也並不幸福。但有一天，我開始奔跑，一切都變得有意義起來。所以，我就不停地奔跑。波傑克，當你悲傷時，就一直向前奔跑吧，不論發生什麼。你的人生中總有人想要阻止你、拖慢你，但別讓他們得逞，不要停止奔跑，不要回頭看來時的路。你的身後什麼都沒有，值得期待的只有前方。”

看到這段對白截圖的時候，我就決定追這部劇了。這種孤獨英雄的悲壯，這種因為別無選擇所以無可奈何的發奮，這種想要依靠卻深知無人可依的心酸，馳騁的矯馬臉上到底流淌的是汗水還是淚水，誰也不知道。

於是我用一個禮拜看一兩集的速度，終於啃到了馬男的倒數第二集。

在那一集裡，波傑克搞砸了他原本寄以重望的電影事業，毀約兼罷工的他留了一大堆爛攤子便抽身而去，同時也狠心離開了他的貓頭鷹愛人，以及在他家爛醉度日的安娜。拋開一切牽絆，孑然一身，千里迢迢，去尋找他記憶中深藏的最後一片綠洲——鹿小姐夏洛特。是的，他真的很不負責，再次把一大堆破事丟給凱薩琳公主後，還把手機都砸了。

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簡直想為他拍手叫好了，人生能有幾次這樣任性的出走啊！能放手，就像當初能豁出去奮鬥一樣，乾淨利落，坐言起行，說要就要，說扔也就扔了。我對他的這份灑脫羨慕不已，從此把將手機砸掉列進了心願列表。是啊，如果眼下的一切都真的糟糕透了，萬事萬物雖五光十色，卻根本不是你想要的樣子，你感到窒息，就該索性統統扔掉，去尋找自己能夠生存的正確方式啊。

當夏洛特的臉出現，我忽然就懂了馬男對她的渴求。她是如此地平和、溫柔、與世無爭。她善待他，招待著他，一如溺死前的稻草，懸崖上的懸梯，她象徵著已然頹成一條狗的馬男心底深藏的愛，最純的渴望，最初的期待。

看到這裡，我竟然天真地以為夏洛特終於等到了那失而復得的愛人，馬男亦尋回了生命的意義，這部劇能有一個皆大歡喜的圓滿結局。

而編劇總在不遺餘力地提醒我們，醒醒吧，這可是血淋淋的現實。

<b>一個好姑娘，潔身自愛，遠離塵囂。守得住自己的人生，端得起紛亂的慾望。等到浪子酒色財氣後的疲累，終守得雲開見月明，他孤注一擲，她以忍耐與守候換來一個圓滿。這個是drama（戲劇）。</b>

<b>一個好姑娘，別過了浪子與喧鬧。她會安安靜靜地開啟自己新的人生，相夫教子，團結友愛。這個是人生。

</b>

波傑克滿心歡喜地以為會擁抱drama，可當夏洛特的一子一女和恩愛的丈夫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氣氛像凍住了一樣尷尬。走嗎？畢竟大老遠來的。不走嗎？看著他們秀恩愛嗎……

果然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見過許多像波傑克一樣的浪子，聲色犬馬半生，最後玩到一定年紀礙於社會關係，找個老實人就嫁（娶）了，假裝一切沒有發生過，假裝接下來就真的能夠風平浪靜，從此偃旗息鼓過安生日子。

同樣，也有太多太多人擁抱著已經閱盡千帆的另一半如獲至寶，仿如一個天賜的恩典，一個命中的註定。不斷地自我安慰著，這個人是你的，兜了一大圈還是會回到你的身邊。你要知道，這世間本無回心轉意，有的只是無可奈何之選。

可夏洛特很聰明，對於一個疲憊的浪子來說，當他重振精力再戰江湖的時候，一介糟糠又何足掛齒？所以在面對波傑克提出跟我一起走吧的主意時，夏洛特果斷選擇了家庭，拒絕了這個浪漫又衝動的提議。灰心喪氣的波傑克卻轉身與夏洛特的小女兒上了床，千鈞一髮之際被夏洛特發現繼而被驅逐了出去。故事的最後，波傑克終於把內心深處唯一的一塊綠地親手捻成了粉末，再次回到紙醉金迷中去。

浪子真的能回頭嗎？別鬧了。

許多年前，我的一個朋友曾經有過一段執念頗深的愛情。她和他的相識，在一個小酒吧，朋友的朋友聚在一起，在座的幾個男人都銳氣十足地蓄勢待發，只有他笑臉盈盈的一身親和。她瞥一眼，好生清秀的中年男子，一問他長她十歲。那晚她毫不猶豫地謝絕了其他豪車，上了他那輛已經開了十年有餘的國產老車。

很快他們便在一起了，這位家庭破裂卻依舊與妻女共居一屋的中年男子，有著自己的事業，卻做得不溫不火。比起為事業拼殺，他更喜歡躺在沙發上看電影。有一天飯局，我斬釘截鐵地跟她說你快跟他分手吧，他不會對你負責的。非常要強的她就不服了。雖不算長得非常好看，但也是人見人愛的主呀。於是抱著這份對自己魅力的自信，和不服輸的念頭，她開啟了長達兩年的“小三”戀情。

其中的心理壓力與委屈，我就不清楚了。畢竟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下去。她累，他也很累，要看體育頻道，還要處理她的情緒，要與一眾死黨飲酒暢聊，還得抽一點時間來處理工作。當時的她還不明白，一個如此優柔卻如此貪圖酒色的男人，正是一個十足十的浪子。她只知道做自己的春秋大夢，一定要堅持到他“對我負責”為止，因為要贏呀。

故事的最後，他終於做出了決斷，捨棄了女兒，搬離了前妻的屋簷，住回了自己父母的家。所幸那個比浪子更不靠譜的她，在確立關係的兩個月之後，就愛上了其他人並離開了那個城市。這一場冗長的戰役終於結束，她贏了一口氣，卻賠上了許多時間。雖然他看上去哪兒哪兒都挺好的，身材好，對她也好，還教會了她用淘寶。可這種行為怎麼分析都覺得很蠢，你們千萬不要效仿。遇到跨不過去的河，就趁早繞路，看見攀不上的山，就趕緊下海。春宵一刻值千金，青春年少莫作死。

後來她又告訴我，他在她離開之後又找了一個新姑娘，如今再次當上了父親，依舊浪跡流連在酒桌。浪子豈有回頭之理？正如我也深知自己難以被人束縛，所以從不輕易許下承諾一樣。你回頭了，沒人等你很尷尬；有人等了，你又走了更加尷尬。

縱然有心回頭，卻再也回不去了。這應該是故事演到這裡給我們上的最後一課——不要以為別人都會在原地等你，更不要以為別人回過頭來找你是什麼好事兒。

願你有充分的忍耐去擔當，也有充分單純的心去信仰。

很多時候，死磕換不來尊嚴，撒手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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