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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和十二月一晃就過去了,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以往,當白晝慢慢變短,氣候逐漸變冷時,戶外活動會變少。四點半,天色已暗,我感到室內漫長的夜晚非常乏味。我不是一個喜歡讀書的人,也不善交往,不喜歡同鄰居一道去狩獵,或和他們一起出去吃飯。過去,總盼著年末,聖誕節一過,隨著一年中最短的白天過去,就可以期盼春天的到來了。在西部,春季通常早早就來臨,甚至在元旦前,第一批草木就發芽了。然而今年的秋季卻沒有單調乏味的感覺,樹葉落了,棵棵樹都光禿禿的,褐色的巴通大地被雨水浸得透溼。寒風掠過海面,蒙上了一層灰色,而這一切並未使我觸目傷懷。

我和表姐瑞秋已形成一種慣例,很少有改變,而這種慣例似乎也很適合我們。如果天氣好,她會一上午指點塔姆林和園丁們栽種,或者檢查我們已決定建造的臺階路的進展情況,這項工作除了林裡的工人外,還需僱傭額外的人。而我則忙於莊園的日常事務,騎馬往返於各個農場,或者去看有我地產的外圍地區。我們十二點半聚在一起吃頓簡餐,通常是涼食、火腿、餡餅或是蛋糕之類。那正是僕人們吃飯的時間,我們就自己動手,這個時候往往是我一天裡第一次見她,因為她通常在自己的房裡吃早飯。

當我外出在莊園四周遊蕩,或待在辦公室裡,只要聽到鐘樓上午鐘敲響,隨即鏗鏘的收工鐘聲也敲響的時候,心底就油然而生出一種興奮,我會猛地興致勃勃起來。

我手邊的活會突然一下子顯得平淡無味,如果我騎馬出去,比如在草場或是在樹林裡,或附近的田野上,鐘聲和鈴聲迴盪在空中——順風傳得很遠,以至於三英里外都能聽得見——我會不耐煩地調轉吉普西往家奔去,好像怕在外面再多滯留一會兒,就會誤了午飯時間。如果在辦公室裡,情形也是如此。我本來兩眼盯著面前桌上的資料,嘴裡咬著鋼筆,靠在椅子上,突然間,會覺得正在寫的東西一下子變得毫無意義。信可以先放放,數字也可以先不算,其他事務可以另找時間去完成。我得推託身邊的所有事情,離開辦公室,穿過庭院,回到家裡去。

她往往會早我一步到那兒迎我,向我道聲“早上好”。她常常會把一個枝狀的飾物放在我的碟子邊,作為給我的一份禮物,我就別在紐釦眼裡。有時我會品嚐到一種新的藥飲,某種香草酒。在她手中,這種酒可以有百餘種配方,不斷讓廚師試。過了幾周以後,斯考比才偷偷告訴我,說廚師每天都揹著他去向她討教,那就是我們現在能吃得這麼好的原因。

“太太不想讓艾什利先生知道此事,以免認為她太專橫跋扈。”斯考比說。

我只是笑笑,假裝還不知道。但有時候,我會開玩笑地對我們正吃的飯菜吹毛求疵。“無法想象他們在廚房裡究竟幹了些什麼,這些夥計都變成法國廚師了。”

這時,她會很天真地問:“你喜歡嗎?是不是你以前吃過的更可口些?”

現在大家都稱她為“太太”,我並不介意,反而很高興,這使我有種自豪感。

我們吃完午飯,她就上樓去休息。如果這天是星期二或星期四,我會給她叫輛馬車,威靈頓便駕車帶她到鄰里回訪來過的客人。有時如果我順路有事,便和她一起坐車走約一英里,然後我從馬車上下來,讓她一個人繼續走。在她回訪時,她會對人表示出深切的關心。她披著最好的披風,帶著新的面紗和帽子,我背朝馬匹坐在馬車裡,這樣就能看著她了。而她呢,故意逗我,不把面紗掀起。

“為了能聽到那些閒言碎語,”我說,“為了能聽到一些新鮮事或傳聞什麼的,我願變作牆上的蒼蠅。”

“跟我一起去,”她回答道,“會對你有好處的。”

“我可不想去,吃飯的時候,你會全部講給我聽的。”

我站在路中間看著那輛馬車軲轆而去,車窗內會伸出一塊手帕逗趣地朝我舞動。在這之後,我只有到五點吃晚飯時才能見到她,這段時間像是晚上見面前非穿插不可似的。這期間不管我是有差事,還是在忙莊園的事,或是和人們閒談,都一直有種急不可耐的感覺。幾點了?我看看安布魯斯的手錶,唉,才四點半,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只要回到家裡,經過馬廄,我就知道她是否已經回來了,因為可以看到馬車是否已停在車棚裡,馬是否吃了料,飲了水。進了家門,經過書房和客廳,兩間房子要是空蕩蕩的,就知道她已經上樓休息去了。她在飯前總要休息的。那時我會先衝個澡,或洗洗臉,換好衣服後,再到下面的書房去等她。隨著鐘錶指標接近五點,我開始越來越焦躁不安,我開著書房門,以便能聽見她的腳步聲。會先聽到狗的嗒嗒腳步聲——現在我對它們來說已無足輕重,它們像影子似的跟著她——接著聽到的是長裙拂過樓梯的沙沙聲。我想這是一天中我最欣賞的時刻。聲音裡有某種期待中的心悸,一種急切的渴望。以至於她進來時我幾乎忘記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我不知道她的長裙是用什麼材料做的,不管是挺括的絲綢,還是緞子,或者是棉緞,她行走時不時地擦著地板,不知是長裙本身在飄動,還是因為由她穿著,行走時步態優雅,反正那本來暗淡簡樸的書房,她一進來,就會突然煥發出光彩。

燭光中的她有著白天沒有的溫柔,就好像早上明媚的晨光和下午暗淡的色彩都被工作和勞務所掩蓋,生機勃勃,但實實在在。當夜幕降臨,百葉窗緊閉,風平浪靜,回到家的氛圍中,她那一直掩蓋著的光彩便四溢開來,她的面頰和秀髮更加光彩奪目,目光幽遠,無論她轉過身來說話,到書櫥取書,還是彎下身子輕輕拍拍伸著懶腰躺在火爐前的多恩,舉手投足自然優雅,顯得那麼迷人。此時此刻,我真想不通我以前怎麼還會認為她很普通的。

斯考比通知晚餐已備好,我們便走進餐廳,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我坐在桌頭,她緊挨我右側,這在我看來已是尋常事,沒什麼新奇可言了。我再不是一個人坐在那兒,穿著那件舊夾克,也不換衣服,面前放著一本書,免得和斯考比說話。然而假如過去經常都這樣,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興奮了。吃喝的過程,現在都在某種意義上變成了一種新的歷程。

幾個星期過去了,興奮的感覺並未減弱,反而還有所增強,結果我總不由自主得找藉口去屋裡轉上一陣子,哪怕每次只五分鐘也好,就為了能看她一眼,這樣除了中午和晚上的正常相聚外,還能增加一點機會。

她要麼是在書房,要麼有事正好經過大廳,或者也有可能在客廳裡等候來訪者,她會稍帶一點驚訝地笑著對我說:“菲利普,怎麼這會兒回家來了?”她這麼問,我還得編點理由。至於那些花園裡的事,過去安布魯斯總設法引起我的興趣,而我總是見了哈欠連連,躲之不及的,如今只要有種植方面或臺階路建設方面的事,我會毫不猶豫親臨現場。每天晚飯後,我們又會共同研究她從義大利帶來的書,把其中的圖案作一些比較,再爭論一番,看哪個能效仿。現在想想,即便她建議我們在農場的田地上建一個羅馬廢墟的複製品,我想我都絕無二話。我或者說可以,或者說不行,或者說的確好,或者還搖搖頭,但實際上我從來都沒有真正在聽,我的樂趣只在於看著她滿懷興致地忙碌,看著她對比著插畫深思熟慮,看她皺著眉頭,手拿鋼筆在紙上做標記,還看她的手翻了一本又一本。

我們並不總坐在下面的書房裡。有時她邀我一同上樓,到波比姑媽的閨房去,我們把書和花園設計圖鋪上一地。我是樓下書房的主人,但在她的閨房裡,她是主人。我說不清是不是覺得在這兒更好,我們彼此都不拘謹而更隨意。斯考比不打擾我們——她巧妙地免了那道送銀茶盤的程式——她親自給我倆配置藥飲,她說這是一種大陸上的習慣,這種藥飲對眼睛和面板都有很好的作用。

飯後的閒暇轉瞬即逝,我希望她忘掉時間,而鐘樓上討厭的鐘聲不知不覺就在我們頭頂敲響十點,打破這份靜謐。

“我不知道都這麼晚了。”她經常會說著站起來合上書。我懂得這意味著分別,即使站在門口繼續說點什麼,這樣的小伎倆也無濟於事,十點鐘的鐘聲響了,我就得馬上回去。有時她讓我吻她的手,有時讓我吻她的面頰,有時她像拍小狗一樣拍拍我的肩頭,她再也沒有靠近過我,也沒有像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雙手捧著我的臉。我沒有追求這些,甚至也不希望這樣,但在我給她道過晚安,順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啟窗戶,看著窗外寂靜的花園,聽著那片林子下面的小海灣裡迴盪著遠處大海隱隱約約的濤聲時,我就如同假日已結束的孩子一般,感到莫名的惆悵。

一整天時時刻刻熱切盼望的夜晚就這麼結束了,下一個這樣的夜晚又似乎是那麼遙遠。無論我的心還是我的肉體都還不能安歇。過去,她來這兒之前,冬天晚飯後,我總在火爐旁打個盹兒,打著哈欠,伸伸懶腰,然後拖著重重的腳步到樓上去,舒舒服服鑽進被窩,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七點鐘。而現在,完全是另一種情形了,我簡直可以整夜踱來踱去,或者一直聊天聊到天亮,前者的做法很傻氣,後者的做法則沒有可能。於是我便一屁股坐到窗前的靠背椅上,一邊抽菸,一邊望著窗外的草地。有時凌晨一兩點鐘,我才會脫衣睡覺,我就那麼一直坐在椅子上發呆,腦子裡一片空白,無聲無息地讓時光白白流走。

十二月月圓時,第一次霜凍就到了,這樣的不眠之夜變得更加難熬,但同時又有一種美感,晴朗的夜色,絲絲寒意,深深打動了我,我真有些如痴如醉。窗外長長的草坪,連著草地伸向遠方,一直伸到大海邊。所有一切都披上了一層白色的霜衣,在月光的映照下銀光閃閃。草坪周圍昏暗的樹木十分幽靜,幾隻兔子跑出來在草地上亂刨,然後又一鬨而散各自回洞裡去了。一片靜寂中,突然傳來一聲雌狐的尖叫,接著是低低的啜泣聲,十分怪異,那不像是平常夜裡發出的其他叫聲,但不會有錯,接著我看到一個瘦小的軀體鑽出樹林,在草坪上一閃,瞬間又躲到樹密的地方去了。一會兒又從遠處空曠的公園裡傳來幾聲那樣的尖叫。此時那輪滿月爬上枝頭,懸掛在空中,窗前的草坪又恢復了寂靜,我不知道瑞秋是否已在藍色臥室裡入睡,還是也像我一樣,窗簾拉開著。十點鐘讓我睡覺的鐘聲又敲響了一點、兩點,我多麼希望我身邊這豐富的美麗能兩個人共享。

不強求的人會擁有一個平淡的世界。這並非現實世界,而是仙境,所有這一切都屬於我,而我不想一個人獨佔。

於是我便像晴雨表一樣,由狂喜和興奮一下子跌到灰心、失望中去。想起她曾說留下和我待一小段時間,我不知道還有多久,不知道會不會一過完聖誕她就衝我說:“菲利普,我下週要去倫敦了。”由於天氣的緣故,種植工作都停了下來,春季來臨前的這段日子裡,估計都不會有太大進展。路則差不多能修好,因為現在氣候乾燥,會進展得順利一些。可是隻要按計劃做,即使她不在場,工人們也會幹出個名堂來的。萬一她哪一天要離開,我無法找到理由來挽留她。

過去安布魯斯在家時,到了聖誕節前夜,他總會給佃戶們準備一頓晚餐。前幾個冬天,他不在家的時候,我們放棄了這種活動,因為在他旅遊歸來後,他會舉行一次仲夏聚餐。現在我決定按照老習慣舉行一次這樣的聚會,因為瑞秋還留在這兒。

在我小的時候,聖誕晚餐是聖誕節最激動人心的時刻。通常在聖誕夜的前一週,工人們會搬來一棵高大的冷杉樹,把它抬進馬車房上面的那間長形房間,也就是我們舉行聖誕晚餐的地方。樹放好了,往往不讓我知道。但一般情況下,中午僕人們吃飯的時候沒人在眼前,我就繞到後面,爬上樓梯,來到通往長形房間的側門旁,於是我就能看到那棵大杉樹了。它就在房間盡頭那個樹缸裡,靠牆腳堆著還沒排列整齊的長擱板飯桌。我開始幫著佈置是我第一次從哈羅回來度假的時候。這種身份的轉變不同尋常,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驕傲。以前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常坐在安布魯斯身邊,身份轉變後,就能單獨坐在餐桌的一頭了。

現在,我又一次打發那些林木工人去挑選聖誕節用的杉樹,事實上我也親自去了林子。瑞秋別提有多高興了,遠比任何慶典都更使她開心,她誠懇地請教斯考比和廚師,又去看了食品庫、儲藏室以及遊藝室。她甚至還說服了我的男管家,同意由她指導兩個巴通姑娘做法蘭西風格的糕點。一切都令人激動不已,同時又充滿了神秘色彩,因為我不讓她事先看到那棵樹,而她也對聖誕晚餐的菜餚嚴格保密。

她一收到包裹,就讓人拿到樓上去。我去敲她的閨房門,可以聽見撕紙的聲音,然後像是過了一個世紀,才傳來她的聲音說:“進來吧。”只見她屈膝跪在地板上,眼睛放光,兩頰緋紅,地毯上零亂地放著幾樣東西,上面用布蓋著,不讓我看。

我又一次回到了童年時代,回到了以前那種興奮中,那時我穿著睡衣,踮著腳尖站在樓梯上,偷聽下面的竊竊私語,安布魯斯會突然從書房出來,笑著說:“睡覺去,小混蛋,不然我就剝了你的皮。”

有件事讓我傷腦筋,我拿什麼做禮物送給瑞秋呢?我花了一天時間,轉遍了特魯洛鎮的所有書店,目的是找一本園藝方面的書,但無功而返。更有甚者,哪一本也比不上她從義大利帶來的書。我對什麼樣的禮物才能取悅於女人一無所知。我教父以往給露易絲送禮物時,常常會買些布料做件衣服。但瑞秋只穿喪服,我不能送她這些東西。記得有一次露易絲很喜歡從倫敦帶回來的一個項墜盒,有個星期天,她就戴著那個項墜和我們共進晚餐。想到這兒,我馬上有了主意。

我們家收藏的那些珠寶中,一定有可以作為禮物送給瑞秋的飾物。這些東西沒和艾什利家的檔案資料一同放在家中的保險櫃裡,而是儲存在銀行裡,安布魯斯考慮得十分仔細,這樣做是為了防止萬一發生火災。但我不知道那兒都有些什麼,只依稀記得小時候有一天曾和安布魯斯一道去過銀行,他拿出一串項鍊,微笑著告訴我,說它是我們祖母的,我母親結婚時曾戴過,但只是在婚禮那天,而且是借用的,因為我父親不是直系。安布魯斯還說,如果我表現好,他會允許我送給我妻子。現在我意識到,銀行裡存放的任何東西都屬於我,或者說,在三個月後將屬於我,但這不過是個措辭問題。

我教父當然知道銀行裡存放著些什麼樣的珠寶首飾,不巧的是他因事去了伊塞特,要到平安夜和露易絲來參加聖誕晚餐才回家。我決定自己去銀行,要求看看那些珠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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