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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該回去了吧?”我說道。那漫不盡心的語氣和硬裝出的笑容,連小孩子也難以騙得過去。

我顯然是錯誤地判斷了他,其實他根本沒有毛病,因為我第二次說話時,他立刻走出了夢境,開始對我道歉。我大概臉色蒼白,被他看在了眼裡。

“你看我這人,幹出的事情不能讓人饒恕。”他說。隨後,他拉起我的胳膊,把我朝後向汽車跟前推。我們上了車,他“砰”地關住車門。“你別害怕,前邊的轉彎看起來危險,其實很容易過去。”他說。我感到噁心和頭暈目眩,雙手死死抓住座位,而他慢慢倒車,動作輕緩,使車頭又一次朝向陡峭的公路。

“看來你以前來過這兒?”我對他說。此刻,緊張感正在逐漸消失,汽車順著彎彎曲曲的狹路向山下慢慢行駛。

“是的。”他說。隨即,在停頓了一會兒之後,他又說道,“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舊地重遊,是想看看變了沒有。”

“有沒有變化?”我問。

“沒有,”他說,“沒有變化。”

不知他為了什麼情由復履故地,還帶著我這麼個不明就裡的人目睹他情緒的起伏。至於他上一次遊歷此處直到現在中間隔了多少年頭,以及他在思想、作為和性格上有什麼樣的變化,我一概不想了解,只後悔不該跟他到這兒來。

在蜿蜒的公路上,我們馬不停蹄地前行,誰都沒再說一句話。大團的烏雲遮住了夕陽,空氣變得非常清冷。後來,他談起了曼德利。他不談他在曼德利的生活,也絕口不提自己,只跟我描繪了在春季的黃昏,太陽落山時的景況。夕陽在海岬留下一片通紅的霞光,大海看上去像一塊青石板,由於漫長的冬季剛過,海水依然冰冷刺骨,從遊廊可以聽見小海灣裡漲潮的濤聲。盛開的水仙花在晚風的吹拂下微微搖曳,細細的稈莖支撐著金色的梢頭,密密麻麻連成一片,宛若一支大軍,無論你摘走多少花朵都無損於它們的陣容。在草坪盡頭的海岸上種植有藏紅花,紛呈出金黃、粉紅和紫紅的色彩,但現在已過盛季,漸漸凋零,枯萎,似慘白的雪片。報春花則比較粗劣和平凡,和野草一樣擠在每一個縫隙裡。還遠不到風信子開花的季節。它們仍把腦袋藏在去年的落葉下,可一旦它們露出嬌容,便會令卑微的紫羅蘭黯然失色,淹沒林中的羊齒草,其美麗的顏色可與藍天爭奇鬥豔。

他說他從不把風信子採回家,因為一插入花瓶,它們就會變得萎蔫、無精打采。想要欣賞到風信子綽約的風姿,你得在正午十二點左右太陽當頭時到森林中去。這種花香氣刺鼻,帶點兒煙味,彷彿它們的稈莖裡流淌著某種辛辣、濃重的野生汁液。從森林中採摘風信子簡直就是破壞大自然的美,在曼德利,這是他所禁止的。有時駕車到鄉間去,他會看到一些騎車人把大束的風信子綁在車把上,弄得花兒從枯死的梢頭上紛紛掉落,慘遭蹂躪的稈莖亂七八糟混雜在一起,顯得光禿禿的。

報春花對自身的處境倒是不十分在乎。它們雖然是野生野長的植物,卻一心向往人類的文明。它們置身於農舍窗臺上的果醬罐裡,一點也不覺得委屈,搔首弄姿,微微含笑,只要有水就足足能活一個星期。在曼德利,野花是不往屋子裡拿的。他叫人在圍牆圈起的花園裡栽培了一些花兒,專門用來裝飾房屋。據他說,有寥寥幾類花摘下來反而比長在地裡好看,而玫瑰便是其中之一。客廳裡放一盆玫瑰,色彩鮮豔,香味撲鼻,較室外尤勝一籌。怒放的玫瑰顯得邋里邋遢,好像蓬頭散發的女人,給人以輕浮、粗俗的感覺。可是拿進屋子裡,它們就變得神秘深沉了。一年中有八個月,曼德利的房子裡都擺著玫瑰花。他問我喜歡不喜歡丁香。在草坪的邊緣上有一株丁香樹,從他臥室的視窗可以聞到那兒飄來的芳香。他姐姐是個缺乏浪漫色彩、講求實際的人,抱怨說曼德利的香氣過於濃郁,讓她陶陶欲醉。也許她是對的,可他不在乎。這是他喜歡的唯一一種陶醉。他最早的回憶就是插在白色花瓶裡的大束紫丁香,家裡充溢著令人嚮往的撲鼻花香。

有一條小徑從山谷通向海灣,左邊種著一簇簇的杜鵑花。在五月的傍晚,吃過飯後,沿著小徑徜徉,會發現灌木叢彷彿在淌汗。你可以彎腰撿起一片落地的花瓣,用指頭把它捻碎,掌心頓時會散發出千百種異香,清新醉人。這所有的香氣都來自於一片揉碎的花瓣。你陶然若醉地走出山谷,來到堅硬的白色礫石沙灘上和平靜的海水旁。一種奇特的比照,也許這比照顯得過於突兀……

他說話的時候,暮色不知不覺已經降臨,汽車來到了蒙特卡洛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我們的周圍一片燈火和喧囂聲。嘈雜聲刺激著我的神經,而那燈火黃燦燦的,過於耀眼。郊遊匆忙收場,使人鬱鬱不樂。

眼看就要到旅館了,我在汽車雜物袋裡摸我的手套。我找到的時候,手指還碰著了一本書,一摸那精緻的封皮就知道是詩集。汽車在旅館門前放慢速度時,我定睛看了看書名。“要是喜歡,就拿去看吧。”他說。行程已經結束,我們又回到了旅館,曼德利遠在好幾百英里之外,所以他又換上了漫不經心的語氣。

我感到很高興,把詩集連同我的手套一道緊緊抓住。我覺得一天的遊玩已經接近尾聲,於是就想拿到一樣他的東西。

“快下車吧,”他說,“我得把車開走停放好。今晚我出去吃晚飯,所以就不能到餐廳見你了。謝謝你今天陪我。”

我孤零零地走上旅館的臺階,心裡沉甸甸的,就像是一個遊興未盡的小孩子。這個下午算把我驕縱壞了,真不知如何打發餘下的時光。我覺得離就寢還有一段相當漫長的時間,而獨自一人用餐會多麼空寂無聊。不知怎麼,我覺得自己無法上樓面對護士狡黠的盤問,或者面對範夫人可能扯著沙啞的嗓子對我進行的審訊,於是便在休息室的拐角坐下,躲在一根廳柱的後邊,要了些茶點。

侍者露出一副厭倦的樣子。他見我獨自一人,也就沒必要殷勤備至了。再說,這時剛過五點半鐘,是一天裡最無精打采的時刻。一般人都已用過茶點,離飲酒尚為時過早。

我憋了一肚子氣,感到萬分惆悵,於是仰身靠到椅背上,拿起了那本詩集。詩集被手指翻得已相當破舊,自動地開啟了一頁,這一頁一定是經常有人看的。

我不分晝夜倉皇逃命,

越過歲月的通道,

穿過內心的迷宮,

帶著矇矓的淚眼,

躲避天狗的追蹤;

我衝上綴滿往事的山坡,

快如一陣旋風,

跨過漆黑一片的恐懼斷層,

躲開那瘋狂的笑聲,

躲開身後沉重的腳步聲。

我覺得自己像是站在一扇上了鎖的門外,透過鑰匙孔朝裡面窺視,於是便有點良心不安地把書放到了一旁。今天下午,到底是什麼樣的“天狗”把他追上了高山?我想起了他的汽車距離兩千英尺的深淵僅有半個車身遠,想起了他臉上茫然的表情。他內心裡迴盪著什麼樣的腳步聲和低語,又產生了什麼樣的回憶呢?那麼多的詩集,他為何偏偏把這本放在汽車的雜物袋裡?但願他容易接近些,但願我不是這麼一副可憐相——身穿寒磣的衣裙,頭戴寬邊學生帽。

侍者陰沉著臉端來了我的茶點。我嚼著鋸末般的黃油麵包,心中想起了他今天下午對我描繪的那條穿越山谷的小徑、杜鵑花的芬芳以及海灣裡白色的礫石。他既然貪戀那兒的美景,又何苦跑到蒙特卡洛來看這人工雕鑿出的糟粕?他曾對範夫人說他離家時匆匆忙忙,沒作任何打算。我彷彿看見他在那條山谷小徑上倉皇逃命,他的“天狗”在後邊緊追不捨。

我又拿了詩集,這回翻到了扉頁,只見上面用一種很奇怪的斜體字寫著一行題詞:“獻給邁克斯——麗貝卡於五月十七日。”對面的空白頁上沾著一小團墨跡,好像寫字人一時性急,曾甩了甩筆,想使墨水流得暢快些。結果,墨水湧出筆尖,量稍微大了些,把麗貝卡的名字寫得又黑又濃,而那個斜體的R[3]比別的字母高出一個頭來。

我“啪”的一聲合上書,將它放到我的手套下邊,然後伸手從近旁的一把椅子上拿起一本過期的《插畫》雜誌,信手翻閱起來。上面登著幾幅羅亞河城堡的漂亮照片,還附著一篇文章。我一邊仔細地閱讀文章,一邊不時回過頭欣賞照片,讀完之後才發現自己連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在雜誌的紙頁上,衝我瞪眼睛的不是城堡中細細的角樓和尖塔,而是範夫人前一天在餐廳裡的那副面孔。當時她正用豬一樣的小眼睛偷偷看鄰桌,叉起的一大塊肉餡點心懸在半空中。

“駭人聽聞的悲劇,”她說道,“報紙上都登滿了。據說,他從不談論這事,也不提她的名字。你要知道,她是在曼德利附近的海灣裡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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