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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她結婚時,別人都說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他說,“她秀色可餐,才華橫溢,而且風趣幽默,在那些日子裡,連最難取悅的祖母也對她一見便生愛憐之心,說她具備了做妻子的三樣優點:教養、智慧和姿色。我相信了祖母的話,或者說迫使自己信以為真。但我心底始終有一絲疑慮,覺得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拼板玩具一片片拼在一起,一個有血有肉的麗貝卡從陰影中脫穎而出,栩栩如生出現在我面前,像是從畫框中蛻變出的大活人。我彷彿看見麗貝卡揚鞭策馬,將生活掬在手中,看見她得意洋洋地倚在吟遊詩人畫廊的欄杆上,唇上掛著微笑。

我彷彿又一次看見自己跟心驚膽戰的本一道站在海灘上。那可憐的人兒對我說:“你心地善良,跟那一位不同。你不會送我進瘋人院吧?”我彷彿看見有個人夜間走在森林中,她身材細長,給人以蛇的感覺……

這時,邁克西姆仍在娓娓敘述著往事,一邊在藏書室裡來回踱著步。“我們結婚才五天,我立即就發現了她的本來面目。你還記得那次我開車帶你上蒙特卡洛山頂的情景吧?我是想舊地重遊,追溯往事。她曾坐在那兒哈哈大笑,烏黑的頭髮隨風飄揚,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了我,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我絕不願對任何人重複。那時我方才明白我娶了個什麼樣的貨色。什麼姿色、智慧、教養!啊,上帝!”

他突然剎住了話頭,走過去站到窗旁眺望外邊的草坪。隨後,他哈哈狂笑起來,立在那兒大笑不止,讓我無法忍受,嚇得我渾身發毛。

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了,便喊叫道:“邁克西姆!別笑啦,邁克西姆!”

他點上一支菸,站在那兒抽著,一句話也不說。後來他又轉過身子,在屋裡來回踱起了步。“當時我差點沒殺了她,”他說,“置她於死地不費吹灰之力。她只消一步踏空,便會萬事皆休。你該記得那懸崖峭壁。我當時把你嚇壞了吧?你一定覺得我發了瘋。也許我真瘋了。和魔鬼在一起生活,不瘋才怪呢。”

我坐在原處觀望他來回踱著步子。

“就在懸崖邊上,她和我做了一項交易。她告訴我,‘我為你管家理財,照料你的寶貝曼德利。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曼德利成為全國最負盛名的遊覽勝地。參觀的人將絡繹不絕,羨慕我們,談論我們,稱我們是全英國最幸運、最美滿和最漂亮的佳偶。多麼大的騙局,邁克斯!多麼輝煌的勝利!’她坐在山坡上發出獰笑,將手裡的一朵鮮花撕成碎片。”

邁克西姆把只抽了四分之一的煙扔進了空爐膛裡。

“我沒有殺死她,用眼睛注視著她,什麼也沒說,任她在一旁獰笑。後來我們一起上了汽車,駛離了懸崖。她知道我會對她言聽計從,敞開曼德利接待四方來客,讓世人稱頌我們的婚姻是本世紀最美滿的婚姻。她知道我寧願犧牲尊嚴、榮譽、個人感情或世間的任何東西,也不願在結婚一個星期之後便在親朋好友面前丟人現眼,把她告訴我的那些醜事公佈於眾。她知道我絕不會上法庭離婚,揭露她的真面目,因為那樣會招致流言蜚語,引來報界的惡語中傷,左鄰右舍聽到我的名字便會嚼舌頭根,克里斯的遊客會擁到大門口朝裡偷瞧,議論紛紛地說:‘這兒是他住的地方。這就是曼德利,主人就是我們在報上看到的那個鬧離婚的傢伙。至於他的妻子,你還記得法官說的那席話嗎?’”

他走過來站在我面前,伸出雙手說:“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的恥辱、仇恨和厭惡,你大概理解不了吧?”

我沒吱聲,抓住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口。我不在乎他是否感到恥辱,他講的事情沒有一件能打動我。我只想著一點,在心裡反反覆覆唸叨個沒完:邁克西姆不愛麗貝卡,他自始至終就沒愛過她,他們從未有過一時一刻的幸福。邁克西姆滔滔不絕講著,我側耳傾聽,但他的話未對我產生任何意義,因為實際上我並不關心。

“我考慮曼德利考慮得太多,”他說,“我把曼德利的利益放在高於一切的位置上。這種對財產的愛是不會產生幸福的。教會並不提倡這種感情。基督對磚石、圍牆未留下任何教誨,也沒說一個人必須愛自己的土地和家產。基督教的教義裡不包括這些內容。”

“親愛的,”我說,“邁克西姆,我的愛人。”我把他的手貼在嘴邊,將雙唇印了上去。

“你明白嗎?”他問,“這些你都明白嗎?”

“是的,”我說,“我的寶貝,我的愛人。”可我急忙把臉掉開,不讓他看見我的神色。我明白不明白,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的心像駕了雲一樣,感到飄飄然。他從未愛過麗貝卡!

“我不願回憶那一段歲月,”他慢吞吞地說,“甚至都不願跟你提起。那是一段讓人感到羞恥和可鄙的時光。我和她生活在謊言之中,合夥扮演了一出拙劣、骯髒的鬧劇,當著親戚朋友的面,甚至當著僕人的面,還當著弗裡思那樣忠誠可靠的人的面。這兒的人全都信任和崇拜她,全然不知道她背地裡嘲笑他們、諷刺和模仿他們。記得曾有一度這兒高朋滿座,經常組織娛樂活動,舉辦遊園會和露天演出,她臉上掛著天使般的微笑四處走動,挽著我的胳膊,活動結束後便給成群結隊的小孩散發紀念品。可是第二天黎明時分她就會駕車前往倫敦,溜進她的河邊公寓,像只野獸鑽入溝壑裡的洞穴,在那兒度過不可告人的五天,然後在週末返回家。唉,我卻不折不扣執行著交易的條件,一直沒有揭露她。她那神奇的鑑賞力把曼德利變成了今天這種模樣。花園、灌木叢,甚至包括幸福谷裡的杜鵑花——你以為我父親在世時這一切就已經存在了嗎?不,當時的曼德利一片荒蕪,景色倒是很迷人,但那是荒涼孤寂的美,急待行家裡手關照,還得花一筆錢。我父親絕不願花這筆錢,若非麗貝卡,我也想不到在這方面破費。廳堂房間裡你所看到的擺設,有一半原來都不在現在的位置。客廳和起居室今天的模樣,全是麗貝卡的傑作。公眾參觀日弗裡思自豪地指給客人們看的那些椅子,還有那牆上的掛毯,也是麗貝卡的巧心安排。有些東西是本來就有的,貯藏在後屋裡,因為我父親對傢俱或油畫一竅不通,但大多數卻是麗貝卡購置的。你今天所見到的美麗的曼德利,人們津津樂道的曼德利,照片和圖畫上的曼德利,是麗貝卡一手創造出來的。”

我一聲不響,緊緊摟著他。我希望他繼續講吓去,希望他的痛苦冰雪消融,鬱積在心頭的陳年積怨以及仇恨也隨之風消雲散。

“我們就這樣生活著,”他說,“月復一月,年復一年。我忍屈含辱,全是為了曼德利。我對她在倫敦的所作所為不聞不問,因為那沒傷害曼德利的利益。頭幾年她謹小慎微,從未招致閒話和議論,後來就逐漸變得肆無忌憚了。你知道一個人是怎麼染上酒癮的嗎?起先只是隨便喝喝,每次一點,隔上三五個月醉一回。後來醉酒的週期愈縮愈短,很快變成每月一回、每兩星期一回,乃至幾天一回。戒備的防線土崩瓦解,防範之心化為烏有。麗貝卡當時的情況就跟這一樣。她開始把她的那幫狐朋狗友邀請到家裡來。她常把一兩個朋友安插到週末的賓客當中,所以起初我無所察覺,不敢肯定她的放蕩行為。她常在海灣小屋裡舉辦什麼野餐會。一次我從蘇格蘭打獵歸來,發現她和六七個我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在小屋裡鬼混,於是便對她提出了警告,而她聳聳肩說:‘這關你什麼屁事?’我說她可以到倫敦跟她的朋友幽會,而曼德利是我的家。我要她遵守那筆交易的條件,她聽後奸笑幾聲,沒有說什麼。後來她開始勾引弗蘭克。可憐的弗蘭克又羞怯又忠實,一天跑來找我,說他想離開曼德利另找工作。我們倆在這藏書室裡爭論了兩個小時,最後我才明白了原委。他終於撐不住,把事情講了出來。他說麗貝卡一刻也不讓他安寧,老是到他的寓所裡尋他,引誘他到小屋裡去。親愛的弗蘭克狼狽到了極點。他不瞭解真實情況,相信的是表面現象,一直以為我們是一對幸福美滿的夫妻。

“我譴責了麗貝卡的卑鄙行徑,可她一聽立刻火冒三丈,把她詞彙庫裡所有骯髒的詞都尋出來咒罵我。我們大吵了一架,那場面實在讓人噁心。過後她去了倫敦,在那兒一待便是一個月。回來後,她起初收斂了一些,我心想她一定接受了教訓。比和賈爾斯來度週末,我總算澄清了有時在心中懸浮的疑團:比不喜歡麗貝卡。比觀察問題一針見血、直截了當,大概看穿了她,猜出我們的關係有些不對勁。那個週末氣氛緊張,情況很複雜。當時賈爾斯隨麗貝卡一道航海,而我和比懶散地坐在草坪上消磨時光。他們回來時,賈爾斯喜上眉梢,一副樂呵呵的樣子,麗貝卡則眼神蹊蹺,一看就知道她向他下了手,就像對待弗蘭克一樣。我發現比在吃飯時一直觀察著賈爾斯,賈爾斯口若懸河,笑聲也比平時響亮。麗貝卡坐在餐桌的一端,自始至終看起來都似天使一般聖潔。”

我曾經笨手笨腳地想把那些奇形怪狀的拼板合成圖案,始終未能如願,現在它們總算各歸其位了。怪不得一提到麗貝卡,弗蘭克便態度反常,怪不得比阿特麗斯表情曖昧,提到她就反感。我一直把他們的沉默當成是出於同情和懷念,誰料真正的原因卻是羞恥和窘迫。我居然始終矇在鼓裡,想起來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不知世上有多少人都是由於擺脫不了靦腆和矜持的自身束縛而持續不斷地遭受磨難,不知有多少人盲目和愚蠢地在自己的面前築起一道障眼的大牆,看不見事實的真相。我的情況便是如此。我心裡幻想出一幅幅虛構的影象,兀自坐在那兒觀賞,我始終沒有勇氣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如果我擺脫靦腆,向前走一步,邁克西姆早在四五個月前就會把一切對我講明。

“那是比和賈爾斯最後一次在曼德利度週末,”邁克西姆說,“我再沒有單獨邀請過他們。遇到正式的場合他們才到這兒來,參加遊園會和舞會。比在我面前隻字不提,我也對她守口如瓶。但我覺得她猜出了我生活的不幸,瞭解我們的夫妻關係,和弗蘭克一樣心中有數。麗貝卡又變得詭詐起來,從表面看,言談舉止無懈可擊。可我一旦出門讓她一個人留在曼德利,就不敢肯定會發生什麼樣的醜事了。她可以勾引弗蘭克和賈爾斯,可以拖莊園裡的工匠下水,也可以從克里斯弄個男人胡混,任何男人都能做她的情夫。到那時非鬧出爆炸性醜聞不可,招來我所懼怕的閒言碎語和蜚短流長。”

我彷彿又站到了林間小屋旁,聽著雨水滴答滴答落在房頂上。我看見了輪船模型上的灰塵以及長沙發上老鼠啃出的窟窿。我看見本可憐巴巴地瞪著白痴的眼睛對我說:“你不會把我送進瘋人院吧?”我想起了林間幽暗陡峭的小徑,思忖著一個女人如果躲在那兒的樹後,身上的晚禮服定會被夜間的微風吹得沙沙作響。

“她有個表兄曾僑居海外,”邁克西姆慢言慢語地說,“後來又回了英國。我只要一出門,他就溜到這裡來。弗蘭克常見到他。那傢伙的名字叫傑克・費弗爾。”

“我認識他,”我說,“你去倫敦的那天他來過這兒。”

“你也見到他啦?”邁克西姆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是聽弗蘭克講的,弗蘭克看到他的汽車進了莊園的大門。”

“我不願告訴你,是害怕勾起你對麗貝卡的回憶。”我說。

“勾起我的回憶?”邁克西姆低語道,“啊,上帝,我哪還需要旁人的提醒。”

他中斷了話語,眼睛凝視著前方,不知他是否跟我一樣,心裡正在想著在海灣沉沒的小船那灌滿了水的船艙。

“她常把那個叫費弗爾的傢伙叫到小石屋裡去,”邁克西姆又說,“她告訴僕人她要出海,第二天早晨才能回來,其實跑到那兒陪那傢伙過夜。我又一次對她發出警告,說如果他膽敢闖入莊園的任何一個角落,我都會開槍打死他。那傢伙歷史不清不白,形跡放蕩……一想到他漫步於曼德利的樹林裡,漫步於幸福谷那樣的地方,我就要發瘋。我說我絕不容忍他的出現,可她只是聳了聳肩,竟然忘了說幾句惡毒的話。我注意到她的臉色比平時蒼白,顯得不安和憔悴。不知她一旦人老珠黃,將會是一副什麼樣的鬼模樣。時間在向前推移,生活中再沒有出現大波大瀾。後來有一天她到倫敦去,當日就回了家,這打破了她平時的習慣。我沒料到她會回來,那天晚上在弗蘭克的寓所吃飯,我們當時有許多事務要處理。”這時,他的話變得短促、拗口,我緊緊握住他的雙手。

“飯後回到家,約莫有十點半的光景,我看見她的圍巾和手套放在大廳裡的一把椅子上。我不明白她匆忙返家究竟是出於什麼緣故。我進起居室見她不在,便猜想她去了小海灣。我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容忍這種充滿謊言和欺騙的骯髒生活,總得想個辦法把事情了結掉。我盤算著還不如拿槍去嚇嚇她的姦夫,嚇嚇那一對狗男女。於是我立刻動身到小屋去。僕人們根本不知道我回了家,我溜進花園,穿過樹林看見小屋的視窗有燈光,便徑直闖了進去。出乎我的意料,屋裡只有麗貝卡一人。她躺在長沙發上,面帶病容,神情古怪,旁邊的菸灰缸裡堆滿了菸蒂。

“我開口就罵起了費弗爾,她則一言不語地聽著。‘你和我的這種可恥的日子已經過夠了。’我說,‘該結束啦,明白嗎?你在倫敦怎樣為非作歹與我無關,但不許在這兒,不許在曼德利胡作非為。’

“她一時沒吱聲,只是愣愣地望著我,最後才笑了笑說:‘倘若我情願在這兒尋歡作樂,你能把我怎麼樣?’

“‘你該知道規矩,’我說,‘至於我們的那項該死的骯髒交易,我不折不扣地執行著我的條件,不對嗎?可你說話不算數。你別以為你可以把我的房子、我的家當作你在倫敦藏汙納垢的那種巢穴。我已經受夠了。蒼天在上,麗貝卡,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記得她把香菸在長沙發旁的菸灰缸裡掐滅,站起來,把胳膊舉過頭頂伸了個懶腰。

“‘一點不錯,邁克斯,’她說,‘我是應該過一種新的生活了。’

“她看起來十分蒼白和瘦削,兩手插在褲兜裡,開始在屋裡踱來踱去。她穿著航海服,樣子像個小男孩,一張娃娃臉活似波提切利[22]畫中的天使。

“‘你想到過沒有,你要告倒我真比登天還難?’她說,‘我是指你到法庭上跟我鬧離婚。難道你沒意識到,你從一開始就沒掌握一絲一毫對我不利的證據嗎?你所有的朋友,甚至僕人們也相信我們的婚姻是非常美滿的。’

“‘那麼弗蘭克呢?比阿特麗斯呢?’我問。

“她仰天大笑道,‘弗蘭克能掌握我什麼證據呢?你難道還不瞭解我?我能讓他抓住辮子?至於比阿特麗斯,她要是站到證人席上,可以說她丈夫一時昏了頭,幹下了蠢事,她因為吃醋才胡言亂語,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算啦,邁克斯,要證明我行為不端,能把你累個半死。’

“她觀望著我,以腳後跟為支點搖晃著身子,兩手插在口袋裡,臉上掛著微笑。‘你知道不知道?我可以讓我的貼身女僕丹尼按我的意願提供證詞。其他的僕人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也會跟著她作證。他們全以為我們倆是曼德利的一對模範夫妻,不對嗎?所有的人,包括你的朋友以及我們這個小圈子裡的人都持這種看法。你怎麼能夠證明我們的生活不美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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