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嗣宗詠懷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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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燠遞推遷②，今古迭朝暮③。出岫無還雲④，落花寧上樹。朱顏瞬息改，鬒髮須臾素⑤。浮生匪金石⑥，焉得常貞固⑦？途窮行轍返⑧，慟哭畏迷誤⑨。青眼予何好⑩，白眼予何惡。誕矣魯陽戈⑪，荒哉夸父步⑫！長嘯復銜杯⑬，松喬安可睹⑭。

【箋註】

①阮嗣宗：三國時期魏國詩人阮籍，字嗣宗，竹林七賢之一，因曾任步兵校尉，故世稱阮步兵。阮籍崇奉老莊之學，詩歌則是以隱晦為最大特色。著有《阮籍集》，《詠懷》詩為代表作。

②涼燠（yù）：指冷暖，涼熱，寒暑。推遷：推移變遷。

③朝暮：形容時間不長，只在早晚間。

④出岫：出山，從山中出來。亦比喻出仕。東晉陶淵明《歸去來兮辭》：“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

⑤鬒（zhěn）發：稠美的黑髮。鬒：稠黑的頭髮。素：白色。

⑥浮生：人生在世，虛浮不定，故稱。金石：比喻事物的堅固、剛強，心志的堅定、忠貞。

⑦貞固：守持正道，堅定不移。

⑧途窮：喻走投無路或處境困窘。《晉書·阮籍傳》：“時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反。”南朝宋顏延之《五君詠·阮步兵》：“物故不可論，途窮能無慟。”轍返：回車，返行。

⑨慟哭：痛哭。迷誤：使迷惑，貽誤。

⑩青眼：指對人喜愛或器重，與下句“白眼”相對，露出眼白，表示鄙薄或厭惡。典出《世說新語·簡傲》“嵇康與呂安善”劉孝標註引《晉百官名》：“嵇喜字公穆，歷揚州刺史，康兄也。阮籍遭喪，往吊之。籍能為青白眼，見凡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及喜往，籍不哭，見其白眼，喜不懌而退。康聞之，乃齎酒挾琴而造之，遂相與善。”後以“青白眼”表示對人的尊敬和輕視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⑪魯陽：戰國時楚國魯陽邑公，傳說是揮戈使太陽返回的英雄。晉·郭璞《遊仙詩》之四：“愧無魯陽德，回日向三舍。”

⑫夸父：用“夸父逐日”的神話故事。《山海經·海外北經》載：“夸父與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飲，飲於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

⑬長嘯：撮口發出的悠長清越之聲，古人常以此述志。《晉書·阮籍傳》：“（阮籍）嗜酒能嘯，善彈琴。”銜杯：口含酒杯，指貪酒。長嘯銜杯，用唐左臣李適之之典。李適之，唐玄宗朝宰相。李適之酒量很大，與賀知章、李璡、李白等人，共尊為“飲中八仙”。李適之為人耿直好客，每天花費大量金錢與賓客豪飲，且酒後不亂，仍能賦詩。天寶年間，因與李林甫爭相失敗而罷相。一天，他酒正酣時，想到自己政壇失意，被無辜罷相，又有感於官場黑暗，仰天長嘯曰：“避賢初罷相，樂至且銜杯。為向門前客，今朝幾個來。”

⑭松喬：神話傳說中仙人赤松子與王子喬的並稱，後泛指隱士或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