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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上的小學,”牧子還是開始說了,和貴胡亂疊起報紙,“夏天去輕井澤避暑,冬天去長野滑雪,秋天有禮儀課,每到那些時候都買新衣服。我認為這些都很尋常,所以也想讓由真和我小時候一樣。”

如同打斷牧子的話一般,嗶嗶嗶嗶嗶嗶,和貴帶著獲救般的心情聽到了洗澡水重新加熱完畢的蜂鳴聲。他站起身,不等牧子說下去。

“洗澡水好了,我去洗澡了。”

留下坐在餐桌前的牧子,和貴出了房間。他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嘆,如同演戲。

牧子似乎曾家境殷實。之所以說“似乎”,是因為牧子同和貴相識時,牧子經營公司的父親已經去世了,那家公司也早已不復存在,牧子的母親住在東京世田谷的公寓。和貴曾登門拜訪過這棟屋齡三十年的公寓,兩室一廳的房型,雜亂無章的傢俱擺設,無論怎麼看都不適用“富裕”這個詞。但是聽牧子和岳母說,就在十年前她們還住在大田區的一等地,房子自帶六百多平方米的院子,在輕井澤和伊豆高原都有別墅。因為父親去世和公司破產,才弄得“如此落魄”。的確,她們二人給自己看的影集裡,貼著好幾張似乎春風得意的家庭照,而且牧子的服裝品位和無意間的舉手投足,都能令人感到品位不凡。和貴也正是被她的這種地方所吸引。

由真即將升入小學的時候,牧子有了變化。那時候起,牧子開始執拗地把自己的過去同孩子們的現在相比。

父母曾給了自己那樣的生活,如今自己卻無力為孩子們提供相同的生活。自己曾體驗過衣食無缺甚至是優渥豐厚的生活,卻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體驗。每每遇到相似的事,牧子就這般嘆起氣來,歸根結底,和貴感覺這都是在說就因為你掙的錢比以前父親掙的少,他的心裡怎麼可能痛快。

牧子從前不像是會說這種話,或者想這種事的女人。她曾是個開開心心接受現實的女性,至少和貴是這麼想的。

十年前買房子的時候,牧子曾執拗地要買東京市內的房子,但因為資金原因定下這裡的時候,和貴覺得她也欣然接納了,還露出笑臉說:“虧得有你,我才能搬到這麼漂亮的房子裡。”和貴還覺得,牧子和在兒童中心、圖書館遇到的同齡主婦們,交流得也很愉快。

因此,當牧子說出“就不該搬到這麼不方便的地方”時,和貴很詫異。那時由真正讀幼兒園大班。牧子說,好學校都在東京市內,由真上學太辛苦。

和貴覺得,就讀附近的公立小學足夠了,但牧子堅稱無論如何都要讓她上私立小學。順著牧子的心意,由真參加了幾所私立小學的入學考試。

由真考上東京市內的一所從小學到短大的直升制私立學校時,和貴不禁也很高興。他們說好,由真上學時,和貴可以送她一段路。為了慶祝由真考上私立,他們去了附近的餐廳吃飯。牧子吃飯時明明心情大好,但僅僅一個月後卻抱怨起那家餐廳。她突然說,如果是在大酒店的餐廳或者市內的高階餐廳倒還說得過去,由真竟然就在這麼個小地方,在跟家庭餐館沒什麼兩樣的店裡由大家為她慶祝考上私立,真是可憐。這話讓和貴目瞪口呆。

打那以後,牧子一直是這個樣子。而且,在和貴看來一天比一天嚴重。一逮到機會,牧子就會將自己的童年同由真他們的相比較,然後“好可憐啊”地越說越起勁。和貴主動說,你有什麼想說的就直說,如果能做到,我會竭盡全力;如果做不到,咱們就一起想辦法解決。但牧子的回答卻是:“我並不是要說什麼。我不是想要你怎樣。只是把自己心裡想的說出來而已。父母曾為我做的事,我卻無法為那兩個孩子做相同的,我只是覺得自己沒出息而已。”和貴對牧子的回答愕然,便說,“你說的沒有辦法,如果只是指物質方面的東西,那你也可以出去工作啊,怎麼樣?”聽到這話,牧子卻哭了。她反覆地說,你還真能滿不在乎地說出這種話啊,讓我也出去幹活,你還真說得出口啊。

自從牧子那次哭過後,和貴儘可能不讓牧子的話往心裡去。牧子的話沒有出口,似乎單純在指責自己沒能耐掙錢,讓人既生氣又鬱悶。

牧子最近張口閉口就在哀嘆孩子們的事,和貴不想聽到那些話,於是要麼有意延長加班時間,要麼就出去喝酒,故意很晚才回家,近些日子以來,牧子說睡不著,開始自斟自飲。和貴覺得,這也是對自己刻意晚歸的譏諷吧。

和貴進了浴缸。水面漂浮著數根毛髮。纖細的褐色短髮是由真的。黝黑的直髮是賢人的。由真像牧子,賢人像和貴,大家都這麼說。和貴把漂浮在浴缸裡的細發捏起來仔細端詳著。

驀地想起了梨花。垣本梨花。和貴在學生時代,曾經短暫交往過的女性。謹慎而耿直,絕不會突破自身的藩籬,做出出格行為的型別。在和貴眼裡,梨花就是這樣的人。因為直到最後,他們也沒發生性關係。

和牧子結婚的時候,牧子的上司在婚宴上對牧子讚不絕口,“美麗聰慧、具有獻身精神而又無慾無求的優秀女性。”當時和貴有些驚訝地得知,無慾無求原來是種讚揚,不過聽到這個詞的時候,他一閃念想起了曾經交往過的梨花。要說無慾無求,和貴想不出比梨花更無慾無求的女人了。

兩人交往時,和貴曾隱約考慮過和梨花結婚的事。但當時還是學生,所以對婚姻完全沒有現實感,假如那時自己不是學生,而是二十五歲左右,那麼兩個人會不會就直接走向婚姻了呢?和貴和一般人一樣,自然而然地想結婚,而且那時他也真的很喜歡梨花。

和貴泡在浴缸裡思索著。假如那時同梨花結了婚,現在會是什麼樣呢?生活會更快樂嗎?“無慾無求”的梨花,是否就不會挖苦或者諷刺自己薪水少?而自己也不會故意直到深夜才回家吧?還有,梨花就不會犯罪了吧?

電視媒體彷彿已經徹底遺忘了下落不明的公款盜用者,每天播放著不同的新聞,可隨著時間流逝,和貴對梨花的回憶卻與日俱增。週刊雜誌上說,梨花把盜用的公款都花在一個年輕男人身上了。和貴覺得,事實並非如此。梨花即便為愛瘋狂也不會受男人教唆,她僅僅是想從圍著自己的安全牢籠中輕盈躍出吧;僅僅是想將構成自己這個人的框架徹底砸爛吧。和貴認識的梨花,待在比誰都高峻而堅硬的罩子裡,所以他才會這麼想。只有這樣想,他才能想通梨花的所作所為。

和貴麻利地洗了頭,衝了澡,又一次泡進浴缸裡。他抬頭看著水滴凝結的天花板,聽到了臥室門關上的“啪嗒”聲。和貴想象著,牧子大概是去拿自己的包吧。牧子每晚都會趁和貴洗澡時,檢查他包裡的東西。從手機、記事本、會議資料,甚至到錢包。和貴想,如果牧子是現在才去拿包的話,那就再多泡一會兒吧。檢查大概得花二十分鐘才會結束。

牧子不想被丈夫看到自己兩眼放光檢查東西的樣子吧,和貴也是,不想看到這樣的妻子。

<h2>梅澤梨花</h2>

根據在商場樓上的書店購買的導遊手冊,梨花得知泰國馬上就要進入雨季了。沒有空調,也沒有像樣的傢俱的廉價旅館,住了一陣很快就適應了,梨花開始覺得,隱匿在這裡,或許真能逃出法網,但為了保險起見,梨花依然決定每週都要換家旅店。這座小城上究竟有多少旅館呢,彷彿都不用仔細找,沒走多遠就能發現一家相似的廉價旅館。不需要出示護照也不需要填寫表格。僅僅需要大約50泰銖的押金就能換把鑰匙。離開日本時帶著的旅行箱,梨花留在了最初入住的旅館。她在市場一隅的包店買了簡易揹包,儘可能地減少行李,把它們都背在身上。

“你是住在薩瓦蒂旅店的吧?”在一家賣湯麵的小店,梨花正對著牆吃加了肉丸的蕎麥麵,有人向她搭話。梨花驚得差點跳起來,輕輕回過頭。後面的桌子上坐著同行的三個人,就是他們在向自己搭訕。兩男一女,都很年輕,穿著泰國扎染T恤,以及柔軟布料做的簡易褲子,一副嬉皮風打扮。梨花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對方似乎擔心是不是語言不通,戴眼鏡的男人不安地問:

“你是日本人吧?”

嗯,梨花簡短答道。

“你是住在薩瓦蒂旅店吧?”最初向梨花打招呼的圓臉男人,問了和剛才一樣的問題。梨花沒仔細記旅店的名字。她露出和藹的笑容,模稜兩可地點了下頭。

“我們也是。就感覺好像在前臺見過你。”圓臉男人露出笑臉,看起來更稚氣了。

“那家房費便宜又很寬敞,不過是不是有蝨子啊?我總覺得癢。”把頭髮束成髮髻的女孩語氣親切地說道。

“那個,清萊的那家也絕對有。我們都不在乎。”眼鏡男說道。

“啊?說什麼呢,是你們的肉難吃得連蝨子都不想理而已。”

趁他們自顧自聊起來,梨花又面朝牆壁吸溜起蕎麥麵。也許是出於禮貌,他們不再與梨花攀談,梨花急忙吃完麵條喝光了湯,站起身,衝三個人笑著點頭說“我先走了”,便出了店。

梨花一心想著必須換家旅館,快步走在小巷裡,但是驀地想到,那麼做不是更讓人生疑嗎?怎麼看他們都不過是無憂無慮的遊客。從打扮上看,一定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回日本了。不可能知道我的事。

梨花走出小巷,來到與其垂直交叉的大路上。說是大路,但寬度也僅能容一輛車勉強透過。摩托車從旁經過。梨花進了家路邊的土特產店。因為從陽光下進入昏暗的店內,一切看起來都黑乎乎的。商品一個挨一個擠滿貨架,梨花的視線在其間遊走。我想買什麼來著?視野漸漸地明亮起來。一對年長的歐美夫婦,穿著T恤加短褲的便裝,在調料貨架前高聲地你一言我一語。店鋪後方年輕的女店員在收銀臺上攤開雜誌,邊吃便當邊讀得入迷。

編造一個完全不同的女人的經歷吧。編好後再徹底變成她。我不像剛才那幾個人那麼年輕,所以到這裡做長期旅行顯得不太自然吧。不過,一般的短期旅行卻住在廉價旅館不也顯得很奇怪嗎?要不,就定為一個月左右的旅行吧。工作呢?有能請出一個月假期的工作嗎?全職主婦,剛離婚怎麼樣?那這就是趟傷心之旅。到學生時代曾旅行過的地方故地重遊。再體驗一次那個時候的窮遊。因為想要改變,所以才踏上這種不羈之旅的女人。

不僅是剛才的年輕人們,在曼谷也常有遊客來攀談。梨花思忖,也許因為這裡氣候溫暖,而且人在旅途有些輕微的興奮,就很容易消除戒心,也難以察覺別人的戒心吧。就算心裡祈禱著“別和我搭話”,行為舉止也表現出生人勿近的態度,但在旅館大堂、飯館、市場,有時甚至在路邊,依然會有各種年齡的遊客來搭話。有問路的,也有人問你是一個人旅行嗎,有時僅僅是為了想和人說說話而前來攀談。這樣的搭訕,今後也還會有吧,為了應付攀談,梨花在昏暗的土特產店裡一心一意地思考著和自己擁有不同經歷的女人。不知不覺想得入了迷,連自己都覺得好笑。

翌日傍晚,梨花在附近的雜貨店買了水、晚飯要吃的碗麵,還有早晨用完了的牙膏後回到旅館。一樓的門四敞大開,裡面有前臺。前臺前面放著臺14英寸的彩電和幾把椅子。梨花很快發現坐在椅子上的,就是昨天在飯館同自己搭話的三個人裡的一個。圓臉,一笑像個孩子的男人。他在專心地看著留言本,發覺有人進來,抬起了頭,“啊,你好。”他笑著對梨花說。

“你好。”梨花也笑了。平靜了許多。因為我現在不是正被通緝的梅澤梨花,梨花一邊說給自己聽,一邊打算走過去,這時他又開口了。

“在這兒之前你住在哪兒?”

梨花停下腳步,擠出笑容,“在考山。”謊言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常聽人說起考山,所以我就去看了看,不過那兒淨是年輕人,我給嚇到了,所以換了家旅館。”

“不介意的話,請坐。”男人指著自己面前的椅子。其實梨花也可以說自己正在趕時間而婉拒離開,但她稍稍猶豫了下,還是坐下了。也許,是想驗證一下,新裹到身上的“自己的一部分”是否真的行得通。我只是想驗證一下而已,並非被年輕遊客的爽朗笑容喚醒了值得懷念的過往。梨花和年輕遊客面對面,如同告訴自己一般想道。

“你是在獨自旅行嗎?”

他把手裡的留言本丟到桌子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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