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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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看到報紙上登的訃告,唉,嚇了我一大跳。”
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從紙袋裡拿出裝在小袋裡的鹽、豆餡點心還有盒裝壽司,一一檢視。
“六十八歲呀,現在這年齡還太年輕了,是吧?”
清水先生放鬆地坐在妻子旁邊,滿足地聽著她說話。
“馬上用機器檢索了一下,機器就是那個、那個電腦,真的很方便。”
窗外知了鳴叫,我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腳邊放著小黃的貓籠。
夫婦倆似乎定好“喪禮之後要吃鰻魚”,在附近的飯店預訂了和室,說一定要我一起去,小黃的事到那兒再慢慢聊。他們既然如此說,我便誠惶誠恐跟著去了,儼然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情。
傍晚的鰻魚屋裡,夫婦倆緩緩喝著酒。就著不放任何調料的烤魚和醬菜,很美味似的喝著,吃分量十足的鰻魚飯時又喝了起來。預訂了四人桌,其中一個位子是斑馬玩偶的。
夫婦倆在那兒聊起了政治。據說逝去的友人是政治家。那位政治家的夫人說,“每次選舉時都會瘦十公斤”,但“到下次選舉前又會胖十五公斤”,“總之是五公斤、五公斤地遞增”。
這時清水先生忽然一臉嚴肅,平靜而低沉地說:“但這個國家會變成什麼樣呢?”
“真是啊。”旁邊的夫人也滿臉憂慮。
“比如今年這麼熱,”清水先生說,“弄個《酷熱一日元法》怎麼樣?”
然後他端正坐姿,解釋說:“是這樣的。”似乎要裝播音員,還清了清嗓子。
“太熱了,太熱了,在誰都會將這句話代替問候脫口而出的現今,政府要禁止人們連連使用這愈加使人不快的‘太熱了’,把罰金用來彌補國庫赤字,該項法案有望在下屆國會上提出。
“按照政府預期,除掉嬰兒以外的大約一億人口,每天發出的‘太熱了’大約可達十四億六千萬次,每天的罰金收入是十四億六千萬日元,盛夏時節的月收入估計可達四百三十八億日元。
“目前暫定為申報制,但如果‘太熱了’的聲音同罰款實際差距過大,也不排除實行密報制度和竊聽制度的可能。”
我聽呆了,清水先生並非開玩笑,他滿臉認真地提議。真不愧是夫妻,夫人也回應說:“不過,可以預測到媒體的反對。”
“一定說什麼的人都有,什麼言論自由啊基本人權啊。”
類似這樣的話題,夫婦二人也能滔滔不絕。
穿著簡單黑色連衣裙的清水夫人很美,大紅色的口紅不像是去參加葬禮的,但確實特別美豔。我覺得塗著鮮紅的口紅前去參加葬禮,也像是她特有的哀悼方式。
“你就不要擔心小黃了。”到了要離席的時候,夫人終於開口說,“那麼可愛的貓咪很少見,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
我放心了。
“你隨時都可以來看她。”
聽他們這麼說完,我出了鰻魚屋。
那年夏天,我多次到夫婦倆的宅邸拜訪。也是想去見小黃,不過更開心的是能見到夫婦二人。那個家裡時間流淌的方式很特別,感覺把我和日常——比如公司、剛剛開始的戀愛、對高溫假都不回家的女兒憤慨的父母——都遠遠隔離開來。
夫婦倆總是很歡迎我。小黃精神飽滿,儼然從一開始就是他們家的貓咪,或爬到院子裡的樹上,或在客廳的音響蓋子上打瞌睡。
據說清水先生沒有工作,夫人是雕刻家,但一次都沒拿雕刻賺過錢,清水先生很自豪地解釋說:“她是獨自專注於創作的那種雕刻家。”我漸漸知道,他們是靠遺產生活的人。除了信託基金以外還繼承了很多土地,雖說無法維繫全都賣了,但他們說“又沒有孩子,打算把財產都花乾淨”。兩個人微笑著,比起幸福來倒更像在發愁,如同在說很無奈的事。
夫婦倆的生活狀態優雅而奇妙。我去的時候他們經常不在家,外出的原因一定是葬禮。不久穿著喪服的二人歸來,妻子塗著鮮紅的口紅,丈夫的胸前能看到黑色的胸巾。
“您去的葬禮真多啊。”
在鰻魚屋的和室裡,我這麼一說,得到的回答是:“這是愛好。”
據說這是清水夫婦“唯一的共同愛好”。
“葬禮真的很棒啊。”夫人熱情洋溢地說。
“因為人都是朝那個方向活著。”
清水先生補充道,同時夾起沒加調料的烤魚,緩緩傾斜酒杯。
據說他們是看早晚送的報紙的訃告欄,覺得某人很不錯,就跑去參加他的葬禮。
“訃告欄這東西意味深刻,又簡潔得甚至沒有道理。”
夫婦倆說,葬禮上沒人會盤問你同故人的關係。
“不管去什麼人的葬禮,心情都會變得奇妙而虔誠。”
因此奠儀也是,要仔細地用心包好。
談到葬禮時,夫婦倆都很饒舌。暫且不說夫人,清水先生一直給人沉穩的印象,所以我有些驚訝。
“無論是有人愛的人,還是沒人愛的人;成功的人,還是中途失敗的人;大家都知道的事,還是一直保密的事,一切都在這裡解脫了。到此為止,今後什麼都沒了,解脫!”
我從來沒這樣理解過葬禮,感覺很新鮮。
所以我說:“真新鮮啊!”
清水先生看著我的臉,接下來的瞬間頗為開心地露出笑臉:“是的。”
被人盯住眼睛,我有些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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