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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回到自己房間時,總覺得有點怪,究竟怪在哪裡,又沒法具體地說出來。反正去開門的時候,有一種“奇怪”的直感。

亞希子住在北澤五段的公寓裡,那裡緊挨著東京有數的高階住宅區大山街,是小衚衕錯綜複雜、小住宅群密集的地區。山腳下和窪地上的氣氛滲和在一起,反倒比較適合她的心意。

她所住的公寓,是最近越蓋越多的那種預製結構的二層樓房。這種一戶兩層的公寓單元房,樓下是大門、廚房兼餐廳、浴室和衛生間,樓上是客廳兼臥室。

乍看起來,樓下一切如常,只是氣氛顯得很不平和,象是自己不在家的時候,有不法分子鑽進來,慌里慌張地鈀房裡亂翻了一通之後,氣氛尚未完全平靜下來似的。

亞希於把樓下大致檢視了一下,確認沒有異常,浴室和衛生間也沒有藏著什麼人,可樓上還沒有檢視。亞希子害怕到樓上去,因為在樓下如遇不測可以立即從大門往外跑,如果在樓上遭到襲擊,那就沒法逃跑了。

樓房是考慮到方便各家的生活進行設計的,但在這種時候反而不起作用了。亞希子作好立即能逃跑的姿態,敞開著大門,身子往前探著上了樓梯。那種奇怪的氣氛,在樓上顯得更濃了,鑽進來的不法分子象屏著呼吸等在樓上似的。爬到樓梯的上層,樓上的情景全在視線之內了。一瞬間,她感到視覺模糊了,那裡象是自己的家,又不象自己的家。樓上是一間六鋪席大的西式房間和一間四鋪半席大的日本式房間相連在一起。首先看到西式房間裡的西式木櫃、桌子和梳妝檯的所有抽屜全被抽出來了,裡面的東西被亂扔在地板上;箱子的蓋子被掀掉,裡面被查抄了;衣櫃門被開啟,裡面翻得亂七八糟;大衣、西服、內衣攪在一起,全都從收藏的地方拽了出來,有的扔在地板上,有的掛在拉得快掉下來的抽屜上和倒翻的椅子腿上!就那麼懸空耷拉著;安裝在櫃子抽屜上的鎖全都被砸開了。

日本式房間的壁櫃,連放被子的櫃子都被搜遍了,毯子、床單、枕頭等被從屏風後的小間裡扔了出來。反正室內象貓進了雞窩一樣,亂得不成樣子了。後來才知道,原來一眼看上去沒有異常的樓下,其實連冰箱、衛生間裡的浴缸和合成樹脂水桶全都被搜查過了。

傢俱挪了地方,地板上亂堆著東西,幾乎沒法落腳,凌亂的衣物顯現出的各種色彩,使室內是那樣地刺眼。那個亂勁使人即使想去整理也不知從哪裡下手為好。

亞希子一時忘卻了害怕,當場一屁股坐了下去,停了一會兒,可怕的念頭才又湧了上來。

“來人呀!”亞希子象從樓梯上滾落下去似的跑下樓去,一邊經大門往外跑,一邊大聲喊叫。公寓裡住的人吃驚地圍攏過來。

“有小偷,鑽進小偷來啦!”

鄰居們被她這麼一聲張,都戰戰兢兢地朝屋裡看,見樓上的東西被徹底翻了個底朝天,大為吃驚,於是撥了110號報警電話。

警察來了,對現場的東西作了檢查,並取下了指紋。亞希子放心了些,但仍呆呆地看著,好象警察不是在為她辦事。

“請把損失的東西說一說!”

經警察在她耳邊這麼一提醒,她才恢復了常態。只見一個偵查員帶著白手套站在一旁,正在指揮現場作業。那是個中年人,面部表情雖然平淡,但目光卻顯得十分敏銳。

“損失的東西……”

“被偷走了哪些東西?”偵查員為了不使被害者受到精神上的打擊,採取了這種極為一般的問話。

“搞得這麼亂七八糟,一時沒法弄清楚呀!”

“有沒有把現金、存摺和貴重金屬之類的東西放在家裡呀?”

“啊,錢!”亞希子想起了眼下要零用的約10萬日元放在桌子抽屜裡。抽屜裡還放著其他一些東西,如名片夾子、筆記本等,在檢視這些東西時,發現裝著現金的信封掉落在名片盒的旁邊,數了數里面的錢,分文不差。存摺被扔在信封旁邊,她的印章是經常隨身帶著的。

接著,她很快想到了自己保管著比這些要值錢得多的貴重金屬,那是姐姐的遺物。有嵌著多稜寶石的金首飾,有用綠色瑪瑙和玫瑰色珊瑚做的成對的首飾,有用嵌著多稜寶石的象牙環綴連成的項鍊,有琥珀鐲子,有銀手鐲和別針,有黃金和琥珀組成的耳環。隨便哪一件都是一個普通的女辦事員沒法搞到手的豪華裝飾品。這些東西她既不敢自己繼承,又不便處理,只好把姐姐的珍寶盒原樣未動地裝在皮箱裡。

沒想到這些東西一件不少。她把情況告訴了偵查員。

“那麼,究競偷走了什麼呢?”偵查員感到很奇怪。

如果貴重金屬全都沒有損失的話,那就只是室內亂成了垃圾堆而已。

儘管偵查員再三追問,她也說不清丟了什麼。一個女人住的房間裡的傢俱和小件東西,不管怎麼亂也是有限的。她自己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全是些生活必需品,哪件東西放在哪裡,她心裡總是有數的。儘管現在被翻亂了,但亂了營的軍隊,如果沒有將領,那是一看便知的。丟失了重要的東西,同樣是可以發覺的。只是猛看上去還不知道就是了。

“你是說東西一件不少?這麼說來,小偷為什麼要鑽進來呢?”

偵查員這麼問,可她沒法回答。

“那麼,你出去的時候,把門鎖好了嗎?”

“是的,鎖好了。”她嘴上答道,心裡覺得問得奇怪。但很快知道了問話裡包含著重大的意思。

今天早晨去上班的時候,確實把門鎖好了。回來的時候用鑰匙才把門開啟,這就是證明。房間的窗戶,也全都從裡面扣死了。可是,不法分子還是鑽進這“密室”裡來了。這情況說明那人手裡有相同的鑰匙。

“相同的鑰匙有幾個?”偵查員想到了同樣的問題。

“只有兩個。一個放在包裡隨身攜帶,另一個為了備用,存放在公司的帶鎖櫥櫃裡。”

“沒有在公寓管理員和其他人那裡存放過嗎?”

“住進來的時候,只給了我兩把,同樣的鑰匙另外還有沒有,那就不知道了。”

“放在公司櫥櫃裡的鑰匙,別人有沒有借用過?”偵查員懷疑亞希子是否有了情人,是不是把鑰匙放在那人手裡。

“沒有。”

“管理員那裡由我去查證。你再檢視一下公司櫥櫃裡的鑰匙。”偵查員以爽快的口氣作了交待。

檢查結果:沒有東西被竊,存放在公司櫥櫃裡的鑰匙、管理員的備份鑰匙也都很妥善地保管著。管理員在住戶不在家時使用備份鑰匙開門查房,那是另一碼事。

這麼看來,那是有人趁亞希子不在的時候,從門鎖縫裡取走了鎖型,製作了相同的鑰匙,開啟門鑽了進來。那麼,這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這麼幹的呢?

不管怎麼說,進來的不法分子沒有竊走什麼東西,這種情況表明他所要獵取的東西還沒有到手。鑽進來的人手裡既然有鑰匙,那就很可能還會再來。

不知是什麼樣的人?又藏在哪裡?可他卻有鑽進亞希子房間裡來的主動權,這多麼叫人擔心害怕。

房東感到有責任,於是把公寓裡所有住戶的大門鎖,全都換成了沒法配製相同鑰匙的電子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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