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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畔才知道楚國公原來有個好色的毛病,只是人家家事不好多作評斷,自己和鄧氏本來也不怎麼對付,聽了這些傳聞不過一笑,並不往心裡去。

再往前一程就到侯府了,遠遠便看見門上高高掛著“永安侯府”四個大字。那匾額是從幽州老宅摘下來,運回上京的,尋常大家都稱開國侯府,其實爹爹的封號是永安,吃的也是永安縣的食邑。

金勝玉早就打發人在門上候著了,婆子一見馬車行來,立刻進去回稟,因此車還沒到,人便親自迎出來,笑著說:“盼了好半天,總算來了。”

雲畔和李臣簡都向她行了禮,縱是位續絃夫人,他們也拿她當正經長輩對待。

“快,外面多冷的,上裡頭暖和暖和去。”金勝玉熱鬧地招呼著,話才說完,江珩便從裡面出來了,於是又是一番客套見禮,大家方移進內院花廳。

這是新府買下後,雲畔第二回來這裡,上回還是來吃喜酒那日,因筵席設在前廳,她也沒往後頭去。今日仔細看這園子,確實大而氣派,且被收拾得很好,不由稱道了兩句。

大家在花廳落座,雲畔打量父親兩眼,笑道:“爹爹近日氣色很是不錯,好像還富態了些呢。”

打從雲畔記事起,江珩就一直很清癯,不想人到中年,還有被養胖的一日。

金勝玉笑了笑,意有所指,“心寬自然體胖,咱們侯爺如今受用得很,閒來畫畫練字,陶冶情操,不像早年那麼操心了。”

江珩是有些懼怕金勝玉的,她這麼說,自己便賠笑點頭,“也是你姨母照顧得我好……”唯恐金勝玉又要當著女婿的面拆他的臺,連茶都還沒奉上,忙站起身招呼,“忌浮,我得了一副前朝的好畫兒,你替我掌掌眼。”便把女婿帶走了。

金勝玉“嘁”了一聲,轉過頭對雲畔道,“如今家下又添了人口,你還沒見過,讓她們來給你請個安。”言罷喚焦嬤嬤,“柳氏呢?見天躲在她的小院裡,愈發連面都不露了。去給她傳個話,就說小娘子回來了,讓她來侍奉茶水。”

第83章 將來我也要找一個這樣的……

雲畔有些意外,沒想到如今這柳氏竟給收拾得這麼服帖了,不免佩服金勝玉的手段。

金勝玉謙虛地笑了笑,“我也是沒法兒,這柳氏實在不是個常人,慣於登鼻子上臉,你今日若是對她和軟些,她明日就想著怎麼爬到你頭頂上來。侯爺又是個耳朵根子奇軟的人,上回聽那院兒裡來報信,說柳娘要死了,跑得連鞋都掉了。好在我跟去瞧了瞧,哪裡就要死了,正梨花帶雨坐在床上哭呢。後來被我拖進院子狠狠捶了一頓,才改了這謊報軍情的毛病。我想著,早前她那樣對你,總要有個交代才好,你是個寬宏大量的人,雖不和她計較,但讓她向你低個頭,也是合情合理的。”

雲畔心裡很感激這位繼母想得周全,只道:“事情過去了那麼久,其實我已經不想那些了,但也多謝姨母,還惦記著替我鳴不平。”

金勝玉道:“那是自然,好人有賞,壞人有罰,賞罰分明,天公地道。只可惜以她的罪行,還不夠報官受審,既然上不了公堂,那就家裡受磋磨。她也是個賤皮子,就配三日一打,五日一罵,你見天地呵斥她,她老老實實不敢作妖,你哪一日對她有了好臉色,她就琢磨怎麼在侯爺跟前告黑狀,你說可是奇了?”

這裡正說著話,門外僕婦引了兩個小媳婦打扮的進來,金勝玉笑著比了比手,“她們伺候你爹爹兢兢業業,上月已經升作姨娘了。”

雲畔站了起來,畢竟是爹爹的妾室,輩分也不一樣,自己頷首喚了兩聲姨娘,她們便恭敬向她行禮,她也留心觀察了,確實都是謹慎守禮的人,想來被金氏調理得很好。

金勝玉含笑道:“這園子挺大的,我接掌之後就打發人收拾出了你的院子,將來你若得空,可以與公爺一道回來小住。你阿孃雖不在了,這侯府終歸也是你的孃家,像今日這樣走動走動,就是將你爹爹放在心上了。”

雲畔點了點頭,“我原也想常走動的,可惜我們公爺公務繁忙,今日好不容易抽出空來,我就想著回來瞧瞧爹爹和姨母。”邊說邊拉了金勝玉的手道,“姨母,我真要謝謝你,今日我瞧爹爹的精氣神比之以前強了不少,全賴姨母盡心照顧。官場上也看人下菜碟,我阿孃走後,那些瞧笑話湊熱鬧的人,少不得捉弄我爹爹,他又不是個精細人,有時候吃了虧,得緩上兩日才明白過來。如今他迎娶了姨母,這家也有個家的樣子了,上回我們公爺還說呢,看見爹爹昂首挺胸走在三出闕前,真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所以胡太夫人當初的話未必沒有道理,男人在外撐門面,又是什麼支撐著男人呢,必定是背後的女人。有個賢良的妻子做後盾,夫主在外面就有體面,倘或沒有金勝玉,爹爹到這會兒恐怕還是灰頭土臉的,哪裡來的閒心淘換前朝名畫。

彼此客套話說了好大一輪,柳氏到這時才姍姍來遲,進門什麼話都沒說,先哭著在雲畔跟前跪下了,“小娘子,以往是我糊塗,對不住小娘子,小娘子大人有大量,就原諒了我這不長進的吧!如今我知道錯了,女君也進了門,教會我許多道理,我往後一定收斂性子,事事聽女君的吩咐。”邊說邊回身接過女使送來的茶盞向上敬獻,“娘子請吃茶,女君請吃茶。”

雲畔見慣了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手段,這種做小伏低,早在阿孃在時就是她的拿手好戲,到現在也沒精進多少。

不過自己不是為了尋釁來的,要緊是瞧瞧爹爹和金姨母,至於這些閒雜人等,她早就已經不放在眼裡了。

“姨娘不必如此,你是爹爹房裡人,跪我不像話。”雲畔接過茶,隨手放在了一旁,示意女使攙她起身,“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只盼姨娘往後好好伺候郎主和女君,到底家和萬事興麼,就算不為自己籌謀,也要為弟弟妹妹們籌謀。”

這話正好落在了柳氏的心坎上,她趁機道:“弟弟妹妹們如今都有女君做主,我再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不過今日娘子既然回來,我就斗膽和娘子及女君提一提,就是……雪畔上月也及笄了,到了找人家的時候。還請娘子和女君留心,好歹替她踅摸個信得過的好人家。”

雲畔看了柳氏一眼,心道上回這件事沒辦成,到現在還琢磨著呢,所以說這人的脾氣秉效能改,才是怪事。

金勝玉沒那麼好的性子,她一句話就把柳氏頂了個倒仰,“才剛及笄,這麼著急找婆家做什麼?人還沒調理出來,送到人家家裡忤逆公婆、為禍姑嫂妯娌,到時候豈不叫人說咱們侯府沒規矩!娘子難得回來一趟,你自己身後還沒擦乾淨,倒上趕著來託人辦事,我要是你,哪裡開得了這個口!至於二孃的婚事,我看緩一緩為宜,再留個兩三年,也不為過。”

這下子柳氏傻了眼,再留兩三年,豈不是要拖到十七八歲?十七歲倒還有可說,十八歲就成了老姑娘,到時候上京哪戶正經門頭會聘那麼大的姑娘?這金氏看來是打定主意要坑雪畔了!

可她又不能直直叫板,眼下形勢比人強,金氏已經成了當家的主母,孩子也都被她蒐羅去了,萬一真拿她的奴籍說事,恐怕江珩也不敢保她。所以她只好委婉地提出,“女君說得有理,不過先定親再調理,也不耽誤了二孃的前程。”

“柳娘也太急了些。”坐在一旁的另兩位妾室終於看不過,發了話,“這麼大的家業,樣樣都在女君心裡裝著,什麼時候該為二孃說親,女君自然有數。現在催促著,倘或著急隨意定了一個,回頭只怕你又要置閒氣,和郎主告狀。”

柳氏被兩個資歷尚淺的數落了,心裡很不舒坦,可也不能說什麼,暫且只好忍氣吞聲。

這時外面婆子進來傳話,說筵席備好了,只等夫人和小娘子過去就開筵。

金勝玉攜雲畔站起來,笑道:“別在這裡耽擱了,侯爺說你最愛吃炙羊肉,我讓人預備了,這就過去吧。”

主家團圓,妾室是沒有資格參與的,柳氏只好隨另兩個妾室從花廳退出來。匆匆返回自己的院子,進門便喚翠姐,“快去找二孃,私下給她傳句話,讓她在姐夫跟前多露露臉。”

翠姐對這樣的吩咐,有些理解不過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在姐夫跟前露臉?”

柳氏嘖了一聲,“還要我說第二遍?”

男人對年輕貌美的姑娘總會帶著三分好感,況且又是姐夫小姨子,原就比外人更近一層。雲畔這丫頭如今是得了高枝,油鹽不進了,但若是魏國公那頭容情,將來雪畔興許能借一借東風,也說不定。

橫豎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什麼面子裡子,那是貴人們才配談的東西。讓雪畔在魏國公面前晃幾圈,萬一引起了人家的注意,不說別的,就是憑著這份親戚的情分,將來有求於魏國公時,人家也不好意思不答應。

“快去、快去!”她催促著,把翠姐趕了出去。

妾室上不得席面不要緊,三個孩子雖是庶出,卻也算正經主子,是可以和魏國公坐在一張飯桌上吃飯的人。雪畔不是傻子,只要聽了她的話,自會見機行事的。這樣的機會不多見,錯過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翠姐聽了吩咐便一溜小跑著上前院去,進門恰好遇見了雪畔和雨畔姐妹,她們才從教習嬤嬤處下學回來,見翠姐氣喘吁吁地,便問:“這是怎麼了?是姨娘打發你來的?”

翠姐忙剎住腳說是,四處看了一圈,見沒有外人才放心湊到雪畔耳邊,將柳氏的話一字不漏交代了她。

雪畔還沒來得及點頭,雨畔就先怪叫了一聲,“這也太荒唐了!”

雪畔忙去捂她的嘴,虎著臉道:“你要做正人君子,就不要摻和我的事,全當不知道便罷了。”

雨畔的性情比雪畔強了不少,她是一母三姐弟中行二的,不上不下平時最不得寵,越是這樣,反倒越沒得柳氏真傳,還能有一顆正直的心,懂得分辨是非曲直。

她從雪畔手下搶出了嘴,爭辯著:“阿姐,咱們雖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公侯人家的女兒,不能學外頭那些下三濫自貶身價。”

雪畔白了她一眼,“我瞧你才是瘋了,把我想得那麼不堪。我不過是露個臉而已,你當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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