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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議政府拘捕愛國學生領袖!”

“聲援鄭、龐、陸三人!”

“釋放鄭立民!”

“釋放龐培雲!”

“釋放陸釗!”

一幕幕,恍如昨日。

深冬北平牢獄的寒冷,內心萬丈火焰的熾烈,這一切竟似從來不曾模糊,從來不曾遠離。究竟是鄭立民這名字更真切,還是少帥霍子謙的名頭更耀眼。那時誰又能想得到,那帶頭髮起學生運動,抗議內閣腐敗,抨擊軍閥獨裁的鄭立民,竟是大軍閥霍仲亨的兒子。他是三人中年紀最輕,聲望也最高的一個,從法國歸來的陸大哥是最受敬重的一個,出身四川豪富之家的龐大哥是最講義氣的一個。三個人,身份來歷皆不同,卻胸懷同樣的信念,一同演講、一同辯論,也一同被逮捕入獄。在獄中相互激勵,為信念為國家,死而無懼。

那個時候,真的沒有想過父親會來解救。以為就此赴死,世上再無霍子謙。可到底父親還是讓她來了,冒著那樣的風險,頂著被人要挾的困局,安然將他帶離牢獄,帶離北平的萬丈風雲,將他又帶回昔日光環之下……他是感激她的,一如感激父親苦心栽培,感激小蓮死生相隨……似乎每一個人,連同這顯赫的姓氏,都存有他必需感激的理由。

便在那顯赫姓氏的榮光照耀下,他已能看見往後數十年人生,都將一步步走上父親所期望的道路——從此世上沒有了滿腔熱血的鄭立民,只有跟在父親身後亦步亦趨的霍子謙。

直至光明社覆沒,清查相關線索,在牽涉進槍械販運的幫會勢力中,被他意外尋到了龐培雲的下落,才知昔日並肩而戰的兄弟,如今歷經江湖風雨,投身激流險途,已成了頗有聲望的人物。

自當日傅氏內閣倒臺,獄中的陸、龐二人也被釋放,龐培雲回返四川老家,寄身家族所在的幫會,借民間盤根錯節之力發展隱秘組織。然而半年之前,陸釗再次入獄,未經審判便被當地軍閥以匪盜之罪執行了槍決。

這世道朝夕變換,生死轉瞬,外間早已天翻地覆,可笑他竟似大夢初醒。壓低的氈帽寬簷下,緊抿的唇角泛起苦澀笑容,子謙默默握緊了拳,攥在手中的懷錶早已被掌心汗水浸染。表面已磨損的痕跡,每一個紋理都無比熟悉,留下被摩挲過無數次的光滑。這是父親年輕時用過的懷錶,母親在他離家求學之際,鄭重其事給了他。從此隨身戴著,再也未曾換過。只是父親一次也不曾留意過這懷錶,抑或早已忘了是自己曾用過的東西。

陡然間,子謙眼角一跳。

對面客棧二樓靠內的推窗支起,一頂鵝黃色女式軟帽似不經意地掛出窗邊,帽上飄垂的紗網被風吹起——這是四蓮的帽子,是他與她約定的暗號,她終於趕來了!

子謙深深吸一口氣,起身大步出茶館,穿過人群擁塞的街面,與道旁一名人力車伕擦肩而過。車伕蹲坐車旁,半仰了臉,搭在頭上的遮陽汗巾擋住底下敏銳目光,只露出滿是絡腮鬍的下半張臉。子謙與他四目相接,車伕站起身來,“先生,要接人嗎?”

這是龐培云為他安排的貼身保鏢,是個槍法神準的幫會中人。子謙不動聲色搖了搖頭,示意他在原處接應即可。

廣福客棧門口懸著兩隻褪色的舊燈籠,兩個夥計歪在櫃檯後頭打瞌睡,見子謙進來說了句“找人”,便也懶得招呼,任憑他噔噔一路小跑上樓。最靠裡的房間門前一道藍布簾子半卷,子謙屏息側身,從簾隙裡望去,見一個淡淡鵝黃身影坐在床沿,半低了臉,兩手擱在膝上,不安地絞著帕子。

“小蓮!”子謙掀簾而入,大步走到床前,欣喜地將她擁入懷抱。她身子繃得緊緊的,在他臂彎裡顫抖,揚起蒼白的臉來,一動不動看他,“怎麼怕成這樣?”他笑著抬起她的臉,滿目熱切,卻觸上她悽惶含淚的眼。子謙一時怔住,順著她目光方向轉身看去——床柱後面緩緩轉出一個婀娜身影,象牙白旗袍將她肌膚襯得有如白瓷般清冷,幽深眉眼沒有一絲溫度。

耳邊轟然一聲,似全身的血一起湧上,轉瞬凍結成冰。他直勾勾望住她,滿眼熱望如被冰水潑上,剎那熄散如灰。四蓮抓住他的手,周身抖得厲害,語聲哽咽,“子謙……是我告訴夫人的……”

他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她。她卻哀哀望向念卿,“夫人,求你不要怪罪他,他已經不走了!”

“我當然不會怪罪。”念卿微微一笑,走到窗邊將那帽子取下,“能將這幫人引出來一網打盡,也算你幫你父親做了件得力的事。”

自程以哲之後,她從未痛恨這幫激進黨人達到如此地步,先是念喬被害,再是霖霖被劫,如今子謙也辜負了仲亨的厚望,被他們妖言蠱惑,越走越遠,一錯再錯!

念卿緩緩拿起桌上一隻茶盞,往窗臺正中一擱,將蓋子揭了翻轉倒放,茶托反擱其上——這正是龐培雲交代的暗語,是行幫堂會通用的切口,隱匿在下邊的人一見這暗號,便知行事順遂,速來接應。

子謙本已死灰似的臉剎那間失盡血色。

念卿唇角半揚,不掩似笑非笑的譏誚,“子謙,你要學的東西還多。”

以她一介女流,竟對江湖門道瞭如指掌——傳言中她那離奇的身份來歷,原來不是坊間穿鑿附會;父親對她身世的三緘其口,果真事出有因。子謙啞然失笑,冷汗透衣而出,背脊上乍冷又熱,緩緩轉頭望了四蓮,將手一點點從她掌心抽出。

“為什麼?”他只想問她這一句,眼中卻泛起紅絲。

四蓮狠狠咬住唇,眼淚不住滾落,“我不想你繼續錯下去。”

子謙慘笑搖頭,“你說願意同我走,也是錯嗎?四蓮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只不住地搖頭,伸出手想要再拉住他。他卻笑出聲,一面笑一面往後退去,“原來竟是你騙了我。”說話間退至門口,子謙猛然一個轉身往外衝去。

門前人影一晃,藏在暗處的兩名高壯漢子一左一右擋住去路。子謙揮拳擊向一人,那人閃身避開,反肘抵住他胸膛,變拳為掌切中他頸側。子謙眼前頓時一黑,想不到父親在他身邊伏有如此高手,一念失手,雙臂已被另一人利落地反剪,踉蹌跪倒在地,耳邊只聽那人低低道一聲:“少帥,得罪了。”

幾乎就在子謙與侍從動手的同時,樓下槍聲也響起,附近警哨鳴笛之聲大作。碼頭上頃刻間亂成一團,軍警持槍驅散人群,將此處巷口封鎖,遠處船隻被勒令停航,碼頭各處通道皆被封鎖。人群驚叫奔走,四下裡零星槍聲起伏,最激烈的交戰卻在這小小巷口。

來接子謙的人,正是龐培雲。

龐培云為人仗義,親自來接子謙夫婦,絲毫不疑有詐。待他帶人邁進客棧,匆匆踏上樓梯,那兩個打瞌睡的“夥計”一躍而起,連開數槍!龐培雲猝不及防之下,當場身中數彈跌下樓梯,掙扎之際,被趕上來的侍從一槍斃命。隨行七八人拔槍還擊,有的越窗逃走,有的悍然往二樓衝去。

早已藏匿在走廊與樓梯下的軍警槍彈齊發,將反抗逃逸者分頭截住,有越窗逃出者,被一槍擊中頭部,摔落在街心,鮮血迸濺,引得街上驚駭叫聲響成一片。樓下樓外槍聲大作,混跡在碼頭人群中的龐培雲同黨都是亡命之徒,心知被捕也是死路一條,各自作困獸之鬥,軍警受命格殺勿論,當場將一個個反抗者擊斃。

碼頭上驚慌奔走的人群還沒有來得及弄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見著軍警四出,槍聲大作,彷彿聽得有人斃命,又見著有人奔逃……進退擁擠的街上,人群如潮水般嘩啦啦退散,一個個唯恐被不長眼的槍彈波及。整條街上轉眼間逃得空蕩蕩,只餘一地凌亂,半個人影都不見。碼頭上橫七豎八擊斃多人,巷口濺血橫屍,烏合之眾豈是有備而來的軍警的對手。變亂起自頃刻,也不過片刻工夫,抓捕的抓捕,擊斃的擊斃,一場騷亂轉眼被收拾得乾乾淨淨,儼然不費吹灰之力。

硝煙未散的客棧門前,三部座車駛來,前後都是警衛車輛,中間一輛空車,司機下來開啟車門。侍從簇擁著夫人與少夫人走出門來,少帥在兩名侍從挾制下,毫無反抗之力,木然隨在夫人身後。

目睹屠殺慘景發生眼前,地上鮮血狼藉,眾位無辜兄弟都因他一人而送命,子謙一路走來,腳下漸漸虛浮。龐大哥的屍身就仰倒在樓梯底下,雙眼圓睜,猶未瞑目——或許在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時,不恨命喪敵手,只恨誤信霍子謙,恨他出賣弟兄,將眾人引進陷阱……而他這活下來的人,是悲是憤,是絕望是痛苦,都已無關緊要。

木無反應的子謙,仿如行屍走肉,任憑侍從將他左右挾住,一步步走到客棧門口。他遲滯目光掃過倒斃眼前的屍首,望見倒在巷口的那輛人力車。片刻間還同他說過話的“車伕”周身浴血,倒臥在車旁。如果當時帶上這人一起踏入客棧,如果他能再警覺審慎一些,是否能少一些人枉送性命,是否能救回龐大哥一條性命……龐大哥此刻還橫躺在冰冷地上,血流滿面,只怕也沒有人敢為他殮葬。子謙頓住腳步,緩緩回身望了念卿,嘴唇翕張,想說一句“能否替我收殮龐培雲”,嗓子裡卻已啞了,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念卿讓四蓮先上了車,回頭見他這副魂魄不存的樣子,心中暗暗有些憂慮。她冷了臉走到他面前,“你想說什麼?”他張了張口,語聲喑啞,念卿無法聽清,便又靠近了一步。

“請替我……”子謙抬起眼,語聲卻驟然頓住,目光不經意掠過那倒斃道旁的車伕,彷彿見那屍體動了一動!是他眼花嗎?正午日光火辣辣地照著,車窗玻璃白晃晃反射陽光,晃得近旁侍從也眯起了眼,彷彿沒有看見那車伕從地上掙了起來……抬起滿是鮮血的手臂……陽光下冷冷的一閃,是烏黑槍管的反光……槍管正朝向她的後背。

驟然間,他合身撲來,掙出侍從的鉗制,將她猛地撞倒在地。隨那一聲槍響,他的身軀沉沉壓在她身上,冰冷臉頰貼上她的臉,彷彿感覺到他身子輕輕一顫,旋即槍聲如急雨,侍從們開槍還擊,將那車伕周身打成篩子一般!那人握槍的整隻手掌被打爛,倒地抽搐大笑,拼盡最後力氣嘶聲吼道,“叛徒……狗男女……不得好死……”

載著少夫人的車子見槍聲驟起,已迅速駛離街口。後面一輛車子載了夫人和少帥也飛一般駛出,極速往前開去。

司機滿頭大汗,朝著最近的醫院所在之處,將車速提到了極限,一路風馳電掣……後座上念卿緊緊攬住子謙的身子,用手絹捂住他頸側傷處,血仍從手絹底下汩汩湧出,湧過她的指縫,沿著手腕一直流到手肘,將她象牙白旗袍染成半身鮮紅。

這一槍穿過鎖骨,彈片劃破他頸側血脈。

火辣辣痛楚撕裂了半邊身子,耳中彷彿聽得到血流出身體的聲音。子謙竭力睜大眼,想對她說,不要緊,真的不要緊……可是已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漸漸的,這痛楚感覺開始模糊淡去,只有她冰冷柔軟的手指撫在臉上,懷抱卻如此溫暖,彷彿帶著幼時母親的體溫。她溫熱淚水滴落他臉上,隱隱的,好像聽見她在說著什麼,好像是一遍遍叫著他名字……她的手為何如此冰冷,為何如此顫抖,是恐懼,是寒冷,還是為他?

眼前一切都變得虛浮,霧茫茫似籠著一層薄紗。她的臉也在這層薄紗後,似遠似近,如同他第一眼看見她……她穿著黑色騎馬裝,戴著黑色面網,騎著父親最愛的那匹黑色駿馬,襟前佩一朵雪白山茶花,英姿颯颯,從遠處馳騁而來,到父親面前勒馬一躍而下。她沒有看見冷冷立在後面的他,滿眼裡只有他的父親。她驕傲地掀起面網,對父親燦爛一笑……那一笑,美得觸目驚心。

他探手入懷,沾了滿手鮮血將那隻懷錶取出,費力地放入她手裡,沒有血色的薄唇揚起動人微笑,“給小蓮……出生禮物……父親的表……”斷續語聲滑落在最後的嘆息裡,沾著血的懷錶,鏈子晃悠著輕輕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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