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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來。”念卿撐了身子坐起,頭髮從一側肩頭柔柔垂下,流瀑般散在白色睡衣上。月光透過窗簾間隙照進來,映上她半邊臉龐,膚色宛如堅玉,一明一暗,一柔一冷。

她突然覺得母親的美像是不屬於這世間的。霖霖順從地走過去,挨著床沿坐下,覷著母親的臉色笑道:“我只是想去瞧瞧。媽,你別生氣,我不去就是了。”母親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只是目光深幽地看了她半晌,緩緩撫過她頭髮,“你對飛機很感興趣嗎?”

霖霖低下頭,“沒有,我只是好奇。”

“你小時候就對飛機著迷,跟你父親一樣,鑽進那裡面就忘乎所以。”念卿微微一笑,“仲亨曾經說,想訓練你做最小的女飛行員……要不是我攔著,沒準真遂了他的願。”

霖霖別過臉去,忍了忍,喉間還是一哽。“媽,”她張臂將母親抱住,眼淚湧上,“已經三年了,你這樣子,爸爸在天上看到也會不安心的。”

念卿搖頭笑,“我很好,哪有半點不好的樣子。”

看著母親這樣的笑容,霖霖怔怔落下淚來。

父親去世的時候,她已經十四歲,清楚地記得那天翻地覆的一年。

那是一九三七年,每個中國人都無法忘記的一年,更是令她和母親刻骨銘心的一年。

那年的春天,天空碧藍。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父親興高采烈地登上新改裝的飛機,執意親自試飛。

他在她和母親的目光中衝上萬里雲霄,如鯤鵬展翅,翱翔於碧波萬頃的大海之上,越飛越遠,越飛越高。就在即將消失在她們視野之際,突然,飛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向海天相接之處。彷彿化作了上古填海的精衛,又彷彿成了逐日的夸父,父親從此再沒有回到塵世間。

誰也沒有想到,他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離去。

或許卻是最能令他自己滿意的方式。

他那麼醉心於機械,將全副身心都投到了他和薛叔叔興建的軍工廠裡,甚至專門從德國買了一架飛機來,親手拆了又裝,裝了又拆,沒日沒夜地與機械師傅們混在一起……每當母親領著她去看父親,他總是沾著滿身汙黑的機油,大步走過來將她抱起,一手攬過母親,像個孩童般向她們炫耀他新的成果。

他再也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大督軍,再也不是政壇上翻雲覆雨的霍仲亨。

他絕口不提政治,不談軍事,只全心專注於機械。

當年遊歷歐洲時,母親醉心於人文藝術,他卻只去參觀工廠與船塢,對機械無比鍾情。

他說,如今戰事中的霸王便是這個龐大的鋼鐵傢伙。

他說,如果中國不能擁有足夠多足夠強的飛機,日後打仗定要吃大虧。

他說,中國已有自己造的飛機,可那不夠好,那根本不能用來打仗。

他有許多關於飛機、關於翱翔的宏願構想,而他最大的盟友就是薛叔叔。

最終他們真的買下了廠房,自己動手改裝,對那龐大的鋼鐵怪物投入了無比的狂熱。

他們兩個總是一起反駁母親的質疑,像兩個大孩子一樣相互幫助隱瞞著家人,私下去試飛。

父親愛上了那片藍天,將目光從前半生叱吒征戰的疆場完全移向了這片更寬廣的天域。

他又煥發了少年人一樣的熱血和衝動,一次次不顧安危衝上那片無垠的深藍。

在那個時候,不管外界是怎樣的風雨飄搖,哪怕戰爭的陰雲從歐洲席捲到亞洲,整個世界都在惶懼動盪——而在香港彈丸之島的半山宅院裡,父親、母親和她,依然是世間最相愛的三個人,在她記憶中的每一天,依然灑滿明媚陽光。

茗谷事件後的數年間,她跟隨父母親浪跡四海,遊歷歐洲,不知不覺間長成了小小少女。童年茗谷的記憶已經遠離,相繼失去哥哥嫂嫂的傷痛已從她心中淡去,包括那隻黑色的小豹子和那一夜的大火,都只剩下模糊的畫面,畢竟那時她還不到四歲。終於,父親厭倦了漂泊,決定回到香港。

他說,哪怕終其一生再不能以霍仲亨的身份踏上故土,也要回到一個離家最近的地方。

母親卻對父親說,國家國家,國是始終在那裡的,家也一樣,你在哪家就在哪。

於是,他們把家定在了與故國咫尺相望的香港——被英國人從大清朝手中奪去的香港。父親說,這裡也是中國,遲早要重新屬於中國。

那個充滿殖民風情的彈丸小島,它雖不是那麼繁華熱鬧,卻有父母親的朋友,有蒙叔叔和貝姨,薛叔叔和燕姨在香港也有一個家,許叔叔和殊姨也會常常來,當然還有高叔叔和他那個頂頂討厭的兒子。他們對父親尊敬有加,總是謙遜地稱呼他“先生”,稱母親為“夫人”。阿姨們總愛和母親在一起。每個人都將她視作掌中珠寶,百般愛惜;幼年的夥伴不多,只有敏言和高彥飛那個小鬼頭,蒙叔叔的孩子們又多又吵鬧,慧行太小,小得只會哇哇哭……也許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也是父母親最寧靜安恬的日子。

最美好的一切,也就在此時戛然而止,突然畫上了終止符。

就從那一天開始,父親再也沒有回來,母親臉上最美的笑容也再沒有出現。

於是天地傾覆,一切都改變了。

如同她從未想到,神祇般頂天立地的父親,會轉眼間消失於世間。

億萬中國人也沒有想到,國民政府與軍隊會那樣不堪一擊,日本人的鐵蹄在一年之內橫掃半個中國。北平與南京兩座故都接連淪陷,上海也終於不保。

自顧不暇的英國人早已放棄抵抗,海上浮城一般的香港日夜籠罩在恐懼之中。

國民政府宣佈重慶為戰時陪都,將軍政命脈全部遷往西南大後方。

許叔叔身為軍人,自然要與家國共存亡,他率部轉戰西南,浴血千里,誓死保障大後方最後的防線。薛叔叔身為高階情報官員,不會像許叔叔那樣扛槍上陣,他的使命是化作暗夜魅影,潛入敵偽心臟,獲取情報,策劃狙殺,令日偽漢奸政府聞之色變,成為國賊夢魘中的制裁者。

也許沒有人知道薛晉銘的名字,但沒有人不知道那些震動內外的暗殺事件——那些血淋淋的遇刺名字,上自日本高階軍官,下至叛變官員,是令他們肝膽俱裂的震懾。

男子頂天立地,浴血衛國,女子也不是烽煙亂世裡的菟絲花。

燕姨堅持她作為醫生的職責,跟隨紅十字隊,四處奔波救治傷患。

殊姨參加了軍官夫人們發起的勞軍義演,親自奔赴前線慰問官兵。

蒙叔叔一家高堂在世,兒女年幼,不得不揮淚暫別故土,前往美國避難。

母親卻堅決不肯同行,她拒絕了貝姨的苦勸,在闊別故土十餘年之後,在戰爭最慘烈之時,終於回到了中國。她摒棄從前恩怨,隨政府共進退,與家國共存亡。與薛叔叔商議之後,她將凝聚了薛叔叔與父親多年心血的軍工廠移交政府,隨薛叔叔隱姓匿名來到重慶。

她不願對任何人提起她的名字,不願再讓世人知道父親當年遁世的秘密,更不願塵封十餘年的茗谷舊事再被人記起——外人都相信了她是薛叔叔寡嫂的身份,亂世當前,沒有誰再去追究一對伶仃母女的來歷。

霍霖這個名字也沒有人再提起,如今,她隨了母親的姓,改名沈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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