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十里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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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梁氏驚得從炕上跳下來，連聲追問“出什麼事了，這麼慌慌張張的”心口卻跳個不停，這馬蹄聲讓她想起戰亂年間，她怕哪裡又鬧兵變了，或者蠻子打過來了。

“娘，大哥外婆家鬧到縣城去了，在嚴家門口破口大罵，還把當年的事情給翻出來了，最後大嫂去請罪勸梁家外婆回家，在大街上就被梁家外婆打了，梁家外婆還說，大嫂要是真的知錯，就讓她走著，十里一跪來請罪，說當年娘你去求娶她的時候就是半夜走過去的”

說實話，周老三怎麼也想不到，梁家外婆會這麼明火執仗的給他娘出氣撐腰，不過老話真不假，薑還是老的辣，他回來的時候，他們家的事在縣城已經傳遍了，罵大哥大嫂的有，但罵嚴家罵那個攛掇大嫂的人更多，要是大嫂真的狠得下心，從縣城走回來，十里一跪來給娘請罪，爹孃必定不會再讓大哥休妻，或者讓他們和離。

就看大嫂怎麼選了。

周老大跟周梁氏傻了，這事怎麼就傳到梁家灣去了，更想不到梁家人會鬧去縣城給她出氣，周梁氏心裡真是五味雜陳，什麼滋味都有，老二他們出生，每次有什麼傳言，梁家人就找她說話，她那個時候又氣又恨，恨自己為什麼這麼命苦，沒有兄弟撐腰，才會被原配孃家壓在頭上。

可她怎麼也想不到，二十幾年過去了，梁家自老大成年成親在不曾上門，卻真的會做到當初說的，老大不孝他們會為她出頭撐腰，想到這麼多年來的恨，這麼多年來的心酸，周梁氏哭了，又笑了。

“娘，你..你怎麼了，你可別嚇兒子”

“老三，你知道你跟你二哥不念書了，娘就往死裡讓他幹活，把你往死裡打後來就不管你了嗎，因為娘恨，怨，怨自己命苦，姑娘時，沒有兄弟撐腰，嫁了也是因為生女兒的命，被人選為繼室，娘自己爭氣生了三個兒子，又被人壓著，要是苛待繼子就讓你外公外婆連族裡的香火都受不到，好不容易你們大了，唸書要有出息了，你們又不爭氣，讓娘一輩子都熬不到頭”

“老孃不餓著凍著他，也供他念書，可老孃不養少爺，老孃兒子怎麼樣，他外孫一樣養，該下地下地，不是要念書嗎，老孃找書給他念，給他抄，他能賺錢老孃也有功勞，分一半銀子天經地義”

“二十多年前，你梁家外婆第一次找我就說了這話，只要老大長大出息了，敢不孝，她就親自給娘做主撐腰，可你大哥成年十多年了，不說做主撐腰，面都沒露過，所以這次老孃不忍了，老孃是後孃，背了這麼多年的惡毒名聲，老孃就惡毒給他們看”

“可是現在老孃現，不念書也好，守著老孃不用一年到頭見不著，做生意也能賺錢過好日子，世上也有大伯母這樣面惡心熱的長輩..這輩子老天爺待你娘不薄，是不是..”

周梁氏一會咬牙切齒，一會又恨得面目猙獰，一會又笑意濃濃，滿目溫情，周老大，周老三聽得不知作何反應。

“娘哎，你要嚇死你兒子了，一會哭一會笑的，爹一會回來非打死兒子不可”停了一會才挑挑眉問“娘，要是徐氏她真的來給你請罪了，你打算怎麼辦”

“老孃能怎麼辦，你梁家外婆雖然是為你娘我出氣撐腰，但我敢說她更多的絕對是為了你大哥，不然不會說讓徐氏來請罪的話，所以只要徐氏來了，這件事就由不得你娘做主了，那老太婆可厲害著呢“被拿捏多年，周梁氏自然深知梁家老太太的厲害。

周梁氏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直覺梁老太太這麼做，撐腰出氣是一則，另一則肯定是為她那個寶貝大孫子，周老大卻明白這其中的深意，這不孝不悌的名聲很是敏感，就算是捕風捉影都能引起風波，何況這是實打實的事實，所以這件事不管周老大怎麼做，事後周梁氏怎麼說，怎麼證明，都會被人質疑。

可外婆把當年的事翻出來這麼一鬧，不僅把周嚴兩家的恩怨擺了出來，更把徐氏至於被攛掇的位置上，就算錯了，也不再是原罪，徐氏要是真的狠心改過，在眾目睽睽之下跪著來請罪，她就將知錯能改的形象刻入了眾人的心裡。

最重要的是，他在這件事裡就完全摘乾淨了，有這麼為自己良苦用心的長輩，周老大怎能不感念，動容，周萱兒聽了也感嘆，誰說智計謀略只從書裡出，這生活的智慧同樣不容小覷。

.....

因為周老三帶回來的訊息，夜裡周家二老跟周老大都沒能睡踏實，都想著這件事，不過他們本以為會隔天過來，卻沒想到天剛矇矇亮的時候，自家大門被敲響，吵吵嚷嚷的像是來了很多人。

黃家的起得最早，開啟門一看，嚇了一大跳，然後趕緊去上房通報，周家二老夜裡沒睡好，被叫醒還有些迷糊，穿好衣服出來，就見門口站滿了人，正中間還跪著一個人，一身土，滿身狼狽，周梁氏看了半天才認出來人是誰。

雖然事先有過準備，可事到臨頭，周梁氏還是懵了“老大，老大，你趕緊出來”

周老大出來一看，沉默了一瞬，走過去跟徐氏並肩跪下，給周家二老磕頭“爹，娘，徐氏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管教無方，治家不嚴，兒子跟徐氏知錯了，以後一定嚴謹治家，求爹孃給兒子和徐氏改過自新的機會，兒子日後定加倍孝順爹孃，護持光耀我周家一族門楣，不求獨步一方，但求無人敢欺，再有今日之禍”

周家二老還沒說話，就見旁邊衝出來一個身影，上來就是一巴掌，打得周老大眼冒金星。

“你個小王八犢子，老孃惡人當了半輩子，把你護著長這麼大，卻讓你大了來了打老孃的臉，她梁盼盼雖不是你親孃，可生恩養恩一樣大過天，這麼多年，你就安心在縣城做你的秀才老爺，拿銀子打，難不成你從小是吃銀子長大的，你個混賬王八羔子”

“梁盼盼你也是個沒用的東西，老孃當年有言在先，只要你護著我孫兒長大，我老梁家就是你的孃家，有事有老孃還有你兄弟來為你做主，你倒是鋸嘴葫蘆，死活不吭聲，要是早知道，怎麼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棍棒出孝子，他不孝，你不知道打，一把年紀活狗肚子裡了”

周萱兒出來，看到周老大被打得悽慘模樣，不由嘖嘖出聲“大哥可真是可憐，這一兩個月，捱打就沒停，也不知道上次的傷好了沒有”

“小姑姑，曾外婆好嚇人”周明玉也嚇得直往後躲，周梁氏的潑辣跟梁老太太比可不再一個檔次，在彪悍也不曾真的對家裡人下過死手打。

徐氏這次狠心來請罪，可心裡不是沒有怨，沒有恨，可她不能被休棄，還是以這樣的罪名，不說以後會如何，她的兩個兒子這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可是她沒想到，丈夫見到她來，一改之前的冷漠，直接跟她跪在一起請罪，將錯都歸在自己身上，她哭了，悔了。

然更讓她意外的是，丈夫這些日子竟然是這麼過來的，她不由得想，要不是丈夫把她留在縣城，她所受的比從縣城這一路走過來，還要丟人，還要苦，要難。

“爹孃，外婆，千錯萬錯，都是兒媳，孫媳的錯，是兒媳耳根子軟，是兒媳不孝，不該偏聽偏信後孃之言，婆婆這麼多年對兒媳顧惜有加，是兒媳豬油蒙心，求爹孃給兒媳改過自新的機會，兒媳一定痛改前非，以後必定敬愛婆婆，相夫教子，絕不犯口舌之錯”

徐氏哭得不能自己，她真的知錯了，她沒想到那些人明著是為她抱不平，整日說著貼心之語，暗地裡卻是那般惡毒的用心。

要不是外婆去縣城鬧，她到今日還不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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