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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一</h3>

雪已經下了兩天,上午剛停止,強烈的冰凍凝固了大片的積雪,路面泥濘滑溜。

陳江河穿著一雙橡膠底的解放鞋,挑著貨擔,深一腳,淺一腳,警惕地走在鄉村的小路上。鞋太大了不服腳,這是別人穿破不要的,用一根頂針加兩顆糖換來的。他身後跟著一堆孩子,跳著、叫著:“小換糖佬,小換糖佬。”陳江河臉上的表情和路上的積雪一樣冰冷,他謹慎地看著四周。

“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

“嚴禁棄農經商!”

陳江河對小孩子的戲辱從來不生氣。他總是在言語上承讓,在生意上承讓。吃虧是福,是“雞毛換糖”人代代相傳的祖訓,否則,動不動就生氣,與人錙銖必較,還談什麼生意?相反,能夠出門謀生的換糖佬是義烏的精英,很多人多才多藝,他們將手中的撥浪鼓用一種誇張的表情甩動起來。他們的祖輩打倭寇打出了名氣,後代大多從小學文習武,會用“小黑虎”“雲步”空手搏擊,木棍可以舞出“棍花”,長凳可以舞出“凳花”,還有人會用婺劇唱腔招攬顧客。金水叔就會來一出“林教頭風雪山神廟”。此外,“紅燈記”裡李玉和的英雄氣概,經常會博得熱烈的掌聲,他們在精神上居高臨下、高屋建瓴。

隨著撥浪鼓聲,孩子們口中的唾液不停地分泌出來。望著那層被塑膠紙蒙著的生薑糖、桂花糖,孩子們不停地吞嚥著嘴裡的口水。陳江河觀察著孩子們的表情,他尋思著其中的某一個已經在上一次將那些牙膏皮、錫鐵罐、雞內金丟在了他的貨郎擔裡了。沒有生意時,他顯出了自己的慷慨:小心地用一塊鐵鏟,從一整塊圓盤大的桂花糖上,敲出了一塊塊指甲蓋大小的碎糖片,然後依次分到孩子們手中,於是,那種甜蜜迷人的香味又飄起來了。“小換糖佬!”

“小換糖佬特別大方!”小孩子們總是盼望著聽到陳江河稚嫩的吆喝聲:“雞毛鴨毛鵝毛換糖嘍!”

雞毛換糖的艱辛一言難盡。每天早晚只吃兩頓,沒有菜,就用鹽或者醬油下飯。一天來回要走上百里路。夜路走多了,遲早遇到“鬼”。正月初三,陳江河收購了一大擔雞鴨鵝毛和破布,挑著貨郎擔,走在回古月橋洞底下“家”的路上。當走過一條小溪上的長木橋時,一個農村裡的潑腳鬼跟了上來。這個人年齡和塊頭都比陳江河還小,可是他抓住陳江河的糖擔不放手。陳江河怕再招惹麻煩,避來避去走到橋中央時,被那個人碰上了扁擔,陳江河被撞下了橋,掉進了溪裡。

正月裡,天寒地凍,溪水結冰,刀割一般,陳江河只想著撈回貨物,一點也不知道寒冷,溪水沖走了很多小百貨,只撈起了少部分雞鴨鵝毛。陳江河沒有辦法,穿著僅有的一件溼衣往“家”裡奔去。這浸過水的破布類貨物超過一百五十斤重,當陳江河瘦弱的身軀挑起糖擔,艱難地走出第一步的時候,肩膀上好像壓了兩座大山。陳江河心裡想的是:雞毛,你從苦水裡長大,飽受磨難,別人叫你“短命鬼”,你沒資格再糟蹋“家裡”的財物了,挑完這一趟,把損失減到最小!最艱難的時候就過去了,你也會有好日子過的。

走了不到三里路,看見一座殘破的古廟,陳江河已經挑得肩膀紅腫,衣服黏在肉裡,拉都拉不開了。他卸下擔子默默祈禱說:各位過路神仙,雞毛換糖太苦了,保佑保佑我吧,我有出頭之日,一定會燒錢紙給你們。又翻過了一座山坡,只見前面疏林深處,樹木交錯,隱隱約約被雪壓著的古月橋終於露面了。

<h3>二</h3>

元宵過後,抓雞毛換糖小攤販的鬥爭又開始了。陳江河見到戴大蓋帽、箍紅袖套的,挑起擔頭轉身就逃。有一天,陳江河看到一個抱著孩子的村婦正朝他使勁揮手。陳江河一愣,定睛看時,村頭幾位民兵正匆匆趕來。

陳江河眼明手快,挑起擔子快步跑到旁邊的溝裡,糖粒灑落了一地,他也不敢動,屏息聽著上面的動靜。腳步聲漸近。“小換糖佬就住在橋洞底下,天天晚上在那熬糖!”

腳步聲漸漸遠去,陳江河慶幸躲過了一劫,忽然,他腦袋一漲,顧不上撿糖,挑起擔子撒腿就往古月橋橋洞跑去。

橋洞裡的駱玉珠正專注地熬著糖油。那滑溜溜的糖漿就像圓滾滾的皮球,在鐵鍋裡滑來滑去,又像在玩溜滑梯似的,就在這時,糖漿突然散發出一種讓人難以置信的味道,駱玉珠隨手沾了一下鍋邊的糖漿往嘴裡一舔,還是那又蜜甜又濃香的糖味,駱玉珠的心情也明朗起來。

山坡上出現了那幾個民兵的身影,飄出的糖香讓他們聞香而來,幾個人會心地對視了一下,悄然包抄過來。

陳江河一路飛奔,上氣不接下氣。駱玉珠託著腮幫有心事似的望著咕嘟冒泡的糖漿,絲毫沒有感覺到靠近的危險。遠處隱約響起陳江河的吼叫聲:“駱江河!”

駱玉珠聞聲而起,驚詫地走出橋洞眺望,頓時臉色大變,那三個民兵已經圍攏過來。陳江河邊拋石子邊喊:“快跑!”

聽到陳江河的快跑聲,駱玉珠卻返身回到洞裡去拿什麼東西。陳江河急得不行:“別拿了,快跑!財迷!”駱玉珠拔腿衝出,一人追去,剩下兩人回身向陳江河撲來。陳江河挑著擔子邊跑邊朝駱玉珠喊:“往西邊跑!”

駱玉珠默契地調頭,兩人越跑越近。駱玉珠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陳江河將擔子放下,俯身將她攙扶起來。“腳崴了!我跑不了了!”駱玉珠哭喪著說。

“站住!別讓他們跑了!”身後喊叫聲越來越近。

陳江河望著不遠處的溪水:“會游泳嗎?”駱玉珠驚恐地搖頭。陳江河不由分說蹲下,拉過駱玉珠,背起就跑。駱玉珠胸膛一起一伏,陳江河露出異樣的眼神,臉色一變放慢腳步。駱玉珠用力拍著他的頭說:“跑啊!快跑!”

拐角陰影下,陳江河揹著駱玉珠大口喘息躲藏著。駱玉珠察覺到陳江河的異樣,意識到什麼,臉一紅想往下跳。追趕的民兵在他們藏身不遠處停住腳步,威脅要開槍啦!陳江河揹著駱玉珠,一下子後背貼前胸頂在牆壁上,兩人貼得更緊了。駱玉珠眼神一蕩,也不敢出聲。

陳江河的目光遊離,喘息著感受著身後的起伏。駱玉珠嫌他喘氣聲過大,死死捂住他的嘴,憋得陳江河滿臉通紅。民兵過去許久,陳江河才用力掙脫了駱玉珠,轉身恐懼地靠在牆邊,兩眼疑惑地瞪著駱玉珠。

駱玉珠咬著嘴唇,兩人無語,尷尬對視。

篝火點燃,火光映在發紅羞澀的臉上,竟別有味道。陳江河手足無措地站在那,一動也不敢動。駱玉珠撲哧一聲笑了:“坐下。”

“你怎麼好意思騙我呢。明明是個女的,這麼多天我……”陳江河驚詫地抬起頭,打量著駱玉珠。

“我叫駱玉珠,之前的名字是騙你的。”駱玉珠傷感的目光凝視著篝火,“我是逃出來的,我家就在義烏最西邊,離你們陳家村近百里路。在我十歲那年,我媽得了場大病,郎中說大山裡的野生還魂草能救命,可是一根仙草抵一錢黃金,我家吃不起,媽媽還是走了。這個舊玉墜就是我媽媽走之前給我的,說能保佑我一輩子……”駱玉珠摘下脖子上的舊玉墜,動情地看著。

“我爹後來又討了一個,生下了一個弟弟,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後孃就把我賣到江西嫁人,路上我才知道那個人是人販子。”

“就是火車站那幾個?他們一直在找你?他們沒找你家嗎?”陳江河不敢相信。

駱玉珠點頭說:“找了,我偷偷跟著他們,看見我爹把賣身錢還給了他們。”

“那他們幹嘛還找你呀?”陳江河有些詫異。

駱玉珠羞澀地說:“趁那人販子睡著的時候,我偷了他的衣服,而且穿上他的衣服去見了買主,騙他要賣的人就在屋裡睡覺,我跟買主討價還價要了筆錢,把他悄悄地賣了。哼,他能賣我,就不許我賣他嗎?”

“你把人販子給賣了?”陳江河瞪大眼睛,無比驚訝地看著駱玉珠。陳江河起身,來回緊踱幾步,顯然很難消化剛才的話。“你把人販子給賣了,也把我騙了,你這本事養活自己沒問題啊。哪錢呢?”

駱玉珠咬住嘴唇:“我藏在橋洞那邊的一個地方,之前我是怕你……沒說。你陪我去拿,我分你一半……”

“我一分也不想要。金水叔從小教我‘仁中取義,義內求財’,這錢不乾淨,你饒了我吧!”陳江河拍了拍額頭,感嘆道,“我的天哪!我跟你吃糠咽菜苦熬這麼多天,沒想到身邊就藏著大錢呢!”

“這是賣我的錢,又不是偷的搶的。”

陳江河無可奈何地說:“這是賣人販子的錢好不好!你這人太可怕了!你怎麼沒把我也賣了啊!”

“你不值錢,沒人買。為了你這個撥浪鼓,我差點被抓了。”駱玉珠憤憤地說。

陳江河被噎在那裡,斜靠在柴堆上,兩人怒視。

“不敢睡是吧?怕我把你給賣了?”那邊駱玉珠撲哧偷樂著。

陳江河嚇得忙閉眼,長嘆一聲:“你什麼不敢賣啊。”

第二天一大早,天邊的那朵小云漸漸迷漫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雲海,繼而升騰起來,向四周擴散,慢慢籠罩了整個天空。零星的小雪飄落下來,頃刻間,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飛舞,嗚咽的寒風怒吼著。霎時,暗黑的天空連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見了。陳江河警惕地貓在水渠上向四周張望,一邊急促地催促駱玉珠:“快點!”

駱玉珠在橋洞裡搬著磚頭翻找著,不一會工夫,駱玉珠掏出一個小袋拿出錢來數了數,舒心地朝陳冮河笑了笑。

扁擔、貨筐、熬糖的鍋一一擺在面前,駱玉珠異樣的眼神看著陳江河。陳江河不厭其煩地交代:“這些換糖工具我都給你辦齊了,里美山這房子我也跟人家說好,先租一個月。你以後就停駐在上溪里美山吧,這一帶管得比較松,以後還可以去夏演鯉魚山看看,那裡更是天高皇帝遠的,不過,你還是要小心。”

“你想走,你要拋下我?”駱玉珠眼淚突然湧出。

陳江河嚇了一跳,說:“你現在又不缺什麼……再說,我們倆本來就沒什麼關係,你一女的我一男的,剛才我還看見房東在那嘀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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