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保釋金，01: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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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好意思，我失態了！”治安官趕緊收回手，忙不迭地向洛希賠罪，“真是抱歉，我一見到您就激動得過了頭……冒犯您了。”

他邊說邊小心地覷著鄧槐靈，不敢跟那雙冷戾兇悍的棕眸對視。治安官聽過一些有關領袖的秘密情人的傳聞，傳言中他們的領袖最近常和一名英俊的青年走在一起，想必就是這位了。

只是在治安官的想象裡，既然領袖是鐵腕獨斷的大人物，那位情人理應是隻百依百順的小寵物，可實際看來，倒像是自己崇拜的領袖被當成獵物，圈在了野獸的領地裡。

“不要緊。”洛希淺淡地微笑。他很少責難下屬，雖然這場重大的交易被攪了局，但治安官也是無心之失，斥責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現下只能接受現實，再想想別的方案了。

“您的後勤官已經對我解釋過，這純粹是一場誤會。”治安官畢恭畢敬道，“守望者這個組織裡都是您看重的人，按理說我應該放他們一馬……”

洛希剛要糾正“按照法律來辦就好”，治安官便接著說道，“不過按照法律，他們毀壞公物，給地下城造成了損失，也擾亂了公共秩序，每人依舊需要處以三個月的監禁，或者繳納三萬信用點的保釋金。雖然您是領袖，但法律就是法律，法不容情，請您諒解。”

洛希不由得彎了彎唇角，笑容更深邃了。果然……是崇拜他的人，就算面對他也恪守原則，那些他隨手寫下的筆記書稿，其中關於法律、關於原則的思想都化作了治安官日常思考的一部分，這樣的思考，正是使得“術”團結一心的凝聚力所在。

“我來替他們繳納吧。”洛希捋起衣袖，露出了手腕內側的晶片，側眸對後勤官說，“這個月的薪水已經支取完了，幫我記在賬上，從下個月的薪水中透支。”

每個人的保釋金是三萬信用點，守望者有三十餘人，總共就是將近百萬的信用點。洛希眼都不眨，痛快地把一百萬信用點劃了出去，又極有風度地跟治安官閒聊了幾句，談笑風生間熟練地慰問了一圈對方的下屬。

等到送走了治安官和後勤官，他才對著鄧槐靈流露出無比心痛的眼神，湊在對方耳邊委屈地說：“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兩個無論誰當家都會破產？你的賬戶被凍結，我的賬戶也透支，我都懷疑我們是不是被財富之神詛咒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難道不是因為這個月換了好幾次傢俱嗎？”鄧槐靈撲哧笑了，順勢吻了下洛希的額頭，“心疼錢的話，以後我掙給你花好不好？伊戈爾和我這幾天會籌備建立分會的事宜，分會成立之後，給‘術’的分紅就會陸續進賬了。”

他們在這裡如膠似漆地呢喃細語，背後的守望者們早就坐不住了，三十多號人眾說紛紜地議論著洛希的領袖身份，場面激烈得就像水滑進沸油裡炸開了鍋。

早在剛才洛希替眾人交保釋金的時候，內爾森就幾次想上前阻止，都被警衛攔住。治安官帶著警衛離開後，內爾森大步走過來，手指動了動，彷彿很想揪起洛希的領子，卻又極力忍耐著火氣：

“‘術’的領袖，就是這麼個藏頭露尾的膽小鬼？連真實身份都不敢公佈，是害怕被我們揍趴下麼？”

洛希回過頭來注視著他，眸底風平浪靜：“能把我揍趴下的人，目前還沒有出生呢。你是來要個說法的吧？恰好，我也有些話想對你們說。”

“你隱瞞自己的身份，不就是為了撇清‘術’和分會的關係，給鄧槐靈鋪路嗎？”凱特語氣不善地說，不久前才放下的戒備又構築起了高牆，“現在真相大白了，他雖然不是CyberRose的爪牙，卻是‘術’的爪牙……你就是藏在他背後的那個野心家，給我們交再多的保釋金，也別指望我們感恩戴德。”

“你認為我給你們交保釋金是為了籠絡人心？——明智的猜測，我確實有這樣的私心。”洛希點了點頭，坦然地承認，“但是，無論你們相信與否，我必須要說，我所做的事不全是為了籠絡人心。”

他稍稍停頓，敘述了另一個原因，“眼下你們缺少資金，恐怕一時半會兒交不出保釋金來。如果守望者的全體武裝力量被羈押三個月，你們想保護的那些專家學者就會陷入麻煩，主城區的密探會找到他們，肆意劫掠殘害。所以我想放你們走，也是出於這樣的考量。”

凱特愣了一下，她正為了洛希隱瞞身份的事而火冒三丈，一時間沒能顧及守望者剩下的成員，她料想內爾森也是如此。可洛希竟然比他們更快地想到了這一層，說明對方從始至終，都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問題。

洛希迎著眾人懷疑的目光往前走，在內爾森和凱特的面前站定：“而我想說的是，既然我的身份已經暴露，不如就以領袖的身份向你們道歉，為我隱瞞身份的事，也為我沒有向你們提供保護的事。”

守望者眾人都半信半疑地打量著他，不清楚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洛希將這一切置若罔聞，說道：“從前我很少說抱歉，但後來有個人讓我明白，錯了就是錯了，過錯無法否認，繼續逃避只能造成雙方誤解的後果。”

他抬起眼眸，直視著所有人，“我隱瞞身份，是想讓你們以為分會獨立於任何政府，和‘術’沒有關係，可事實上，槐靈是我的愛人，兩者當然有關係。即便我用這種欺瞞的手段誘騙你們加入分會，你們也終有一天會發現的。”

“再說十年前那件事，我沒有為你們提供應有的保護，使得你們十年間一直顛沛流離，不得不讓孩子上戰場。我想對小佳、對那些勇敢地戰鬥的孩子，以及你們所有人道歉，是我的失誤，才造成了這樣的局面，我會盡力修補。”洛希向前傾身，微微鞠了一躬，長髮流瀉下來。

守望者的人們訝異地望著低頭的領袖，這跟他們預料中洛希的反應完全不同。那個傲慢冷漠的戰爭天才不應該派人對他們嚴刑拷打，逼他們說出其他成員藏身的地點，然後將所有的學者一網打盡嗎？

如果“術”的領袖覬覦那些技術財富，這是最快捷的方法。

然而眼前的洛希只是誠摯地表達著歉意，他直起身來，眼眸裡閃爍著一點瀲灩的亮光，真誠而動人：“我知道你們現在不願意做交易，但你們的安危問題仍然需要解決，我不會讓小佳再回到戰場上去。關於這個問題，槐靈向你們提出了一種交易的方案，我願意提出另一種贈予的方案——”

“‘術’會派軍隊無限期地看護你們的住所，並且保證你們生活所需的各種供給。在得不到回報的情況下，我不能挪用人民的稅款來充當你們的研究經費，只能自費為你們提供少量資金，就像對待當年的陳瑾年夫婦那樣。

“這個提議對你們來說大概難以接受，你們絕不願意活在‘術’的保護中，但我依然誠懇地請求你們，認真思考一段時間，再決定要不要拒絕。至少，把孩子們送到軍隊的庇護下來吧，就算二區再怎麼貧苦，也不該讓這些孩子從小受苦。”

陰暗逼仄的休息室內，洛希的聲音像是清遠的風鈴，在鐵床之間迴響。他的音色溫暖而堅定，似乎他站在那裡，就能靠自身的氣質建立起一個令人安心的國度，在這個國度裡，春風慢慢地拂過竹簾前的鈴鐺，簾外一碧萬里，綠浪成頃，所有夢想都能輕飄飄地乘風直上雲霄。

“明明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目的也不純，”內爾森看了眼小佳的腿，上面還有洛希包紮整齊的絲巾，“但我總有一種感覺……”

凱特看著洛希，也無可奈何地說：“我猜你跟我體會到的是同一種感覺……”

守望者的人誰也沒有明說，彼此卻心照不宣。他們的警惕性正在消融，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點，卻無力阻止，畢竟，很難有人能拒絕一個為他們的悲傷而悲傷、想他們所想的人，好像一味藥性柔和卻麻痺神經的藥物，讓人感到被騙也心甘情願。

——這是什麼邪教頭子？每個人心裡，都回蕩著同樣的想法。

“各位意下如何？”洛希沒有鄧槐靈看穿他人心思的本事，不太確定地說，“要是有更好的安置方案，也可以提出來。”

“我們拒絕在‘術’的眼皮底下生活，這一條沒得商量。跟政府直接打交道，就像把自己往火坑裡推，我們不可能做這種傻事。”內爾森不容置疑道。

洛希聞言一怔，明亮的眼神黯了黯。意料之中地，他還是沒能贏取守望者的信任，看起來“術”的領袖身份讓內爾森敵視非常，在他離開的十年裡，“術”在二區的名聲跌到了谷底，不是他勤勉幾個月就能挽回的。

“不過，我們還是願意重新考慮鄧槐靈的方案。”內爾森話鋒一轉，又說，“他設計了一個聰明又有可行性的方案，而你的態度為他提供了背書——本來在你的身份暴露以後，我們已經完全不打算與他合作了。現在，只要你答應分會名義上獨立，並且不使用政府權力干涉分會事務，我們就還有合作的可能。”

“好，我向你們承諾。”洛希的眼睛裡又浮現出期冀。

“那麼，給我們三天的思考和表決時間，三天之後，如果守望者中的多數人都願意合作，凱特和我會去賞金獵人分會找鄧槐靈。”

內爾森一面說著，一面帶領守望者的人從休息室裡魚貫而出，走到門口時忽然記起什麼似的，轉回身來看向洛希，撓著頭有些生硬地說，“對了，有件事情，我也得向你道歉。剛才對你說的……不男不女那句話，希望你不要介意。”

洛希莞爾一笑，神色明朗，是朝霞旭日般的光彩照人：“你真的以為，我會在意這種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