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合同，12: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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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淨整潔的賞金獵人分會辦公室內，盪漾著新幹油漆和嶄新傢俱的氣息，金色的人造陽光透過薄紗，婆娑投在地板上，映出飄窗邊坐著的修長身影。年輕的獵人懷裡抱著平板，指尖劃拉著螢幕瀏覽一張地圖，不遠處的桌後，俄羅斯老頭悠悠地抽著雪茄。

這是伊戈爾在分會的辦公室，在行會與“術”的充沛資金支援下，分會在地下城的中心地帶租下了三層樓，開始試運營，為正式開業做前期的準備。

底下兩層樓是接線員與秘書們的工作地點，最高層則隔出了許多間代理人辦公室，伊戈爾憑著多年的人脈，聯絡上了十多位從前在主城區工作、現在流落到二區的職業經理人，聘請他們來分會上班。

這些中間人在二區混了多年，也有各自的交際圈層，於是圈子一層疊著一層，分會成立的訊息漣漪般在二區擴散開來，申請成為賞金獵人的能人異士數不勝數。畢竟有個值得依賴的靠譜組織也是好事，獵人行會在主城區稱得上金字招牌，分會想必也差不到哪裡去。

鄧槐靈坐在飄窗上，熄滅平板，低著頭出了一會兒神。雖然他正處在精力無窮無盡的十八歲，這幾天繁忙的工作卻也使那副英挺的眉眼添了幾分疲憊。分會目前只有他一個有戰鬥力的管理層，提交請求的申請者中，那些比較危險的物件只能由他去核驗，替分會決定要不要接收。

很多時候，他都得獨自面對一群從主城區逃竄來的亡命之徒，或者二區土生土長的地頭蛇。雙方談得不順利時，難免會大打出手，他本人的危險程度倒是比那些人更高，不至於受傷，只是經常弄得渾身血汙。

他和洛希都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分會開始試運營後更是成天打不著照面。有時鄧槐靈披著深夜寒涼的霜露回家，洛希已經洗完澡睡下了，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要抱他，鑽進他滿是血腥和髒汙的懷抱，在黑暗中用溫暖的唇瓣輕吻他被風吹冷的嘴唇，撫摸他汗水浸溼的脊背。

也有洛希回來得晚的時候，輕手輕腳爬進裡側的床鋪，卻被鄧槐靈忽然抓住手腕，按在床單上野蠻地親吻。無論回家的次序先後，最終總免不了在一片混沌的漆黑裡滾床單的結局，做完後連洗澡都顧不上，化作兩灘精疲力竭的爛泥，相擁入眠；並在第二天清晨相互扭打著爭奪浴室，爭奪過程中再掙扎著打上一炮。

每一天他都不太能見著洛希，卻想那人想得上癮。他知道以洛希作為領袖的成熟，已經能夠很好地壓抑思念，剋制自己的情緒，可他就是做不到，每分每秒，他都在想著那雙溫柔清澈的眼睛。

鄧槐靈鬱悶地靠著窗框，抬眸看向窗外，昏暗的地下城裡，行政中心上空的人造陽光近在咫尺。分會被洛希特地照顧設在行政中心邊上，他的戀人就在幾百米開外，他卻怎麼也觸控不到。

“鄧，你這是打算模仿望夫石嗎？”伊戈爾叼著雪茄笑話他，順便秀了把新學的中文典故，“你總這麼盯著行政中心看，萬一變成石頭了，我可沒法向洛希交代。”

“我寧可變成石頭，這樣就能在他辦公室裡當個擺件，天天看著他了。”鄧槐靈抑制著自己的心浮氣躁，悶悶不樂道，“要不是經營分會能幫上他的忙，這個活我才不接。”

伊戈爾表示理解：“年輕情侶嘛，總是分開幾個小時就要死要活的，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比你們還黏糊呢，天天追著同年級那個紅頭髮屁股很翹的女孩跑……等等，我剛什麼也沒說，你可別告訴蘇晴啊，她知道了肯定在飯菜裡面下瀉藥，上次我跟她回憶完往事，就鬧了兩星期的肚子。”

鄧槐靈大笑起來：“老滑頭，你也有被吃得這麼死的時候？”他的心情愉悅了點，眉目舒展，跳下窗臺，檢查伊戈爾桌上的電子日程表，“看看時間，齊斯克夫婦也快到了，手續都準備齊全了麼？”

他在分會雖然有自己的辦公室，但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出外勤，裡面什麼傢俱也沒有，只好暫借伊戈爾的辦公室作為會客地點。

這次回分會也是為了跟內爾森和凱特見面，上次約定的三天考慮時間已經結束，在這三天內，分會和“術”積極地派遣人員跟進這件事，為守望者的成員們詳盡地答疑解惑，終於換來了些許信任，加入分會的表決以微弱的優勢透過。

如今只要守望者派代表來籤個手續，將所有成員的身份資訊錄入分會的管理系統，他們就能成為正式的賞金獵人。

“早就準備好了，三百多人，每個人都準備了單獨的電子合同，只等他們過來確認。”伊戈爾登入系統後臺，把合同調出來。分會從網站到系統均由洛希手底的技術人員搭建，羅拉那邊曾慷慨地提出可以幫忙，被鄧槐靈委婉拒絕。

他想要的是一個完全掌握在他手裡的組織，就算明面上不隸屬於“術”，但也同樣不屬於主城區的行會。鄧槐靈一向獨來獨往，對權力興致缺缺，可如果是為了洛希的話……他願意將權力握在手中，並承擔掌權帶來的一系列麻煩和挑戰。

伊戈爾的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敲了兩下，接待員領著齊斯克夫婦進門。內爾森和凱特看上去比前兩天在警備所見面時要平和得多，那股毫不信任、咄咄逼人的氣勢消散了，鄧槐靈一眼就能察覺，儘管那對夫婦沒有把他看作同伴，卻也確確實實地將他視為了合作伙伴。

彼此禮貌寒暄後，伊戈爾將電子合同放在內爾森面前。內爾森拿起平板，和凱特一起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說道：

“這份合同，我們已經看過了發在郵箱裡的版本，其他的條款我們都沒有異議，只是這一條，‘分會有責任為守望者提供日常保護，以及科研所需的經費’……”

“經費的來源寫得很清楚，分會每月都會設定專門款項，劃撥到守望者的公用賬戶；但對於‘日常保護’的定義，我們還心存疑慮。”

“有什麼問題嗎？”合同是在鄧槐靈的監督下起草的，他沒有參與全部條款的撰寫，但早已對合同的內容爛熟於心，“‘保護’的定義寫在第14頁，你們可以往後翻翻。”

“沒錯，我們也找到了。令我們懷疑的是定義的內容，這份合同對‘保護’的解釋是‘掃清主城區的密探在二區地面上建立的全部據點，如果他們膽敢踏入地下城，見一個殺一個’……是你寫的吧，鄧槐靈？你把這叫作‘日常保護’？”

凱特用難以形容的眼神看著鄧槐靈，彷彿在打量一個得了妄想症的瘋子。

“是我寫的。”鄧槐靈笑道，棕眸裡的神情恣意囂張，“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不是麼？我不清楚所謂的‘保護’應該怎樣實施，才能做到二十四小時滴水不漏，在我的人生中，最熟悉的手段是進攻，我也只打算帶你們去做這件事。”

“你要帶我們主動進攻那些密探建立的據點？”內爾森無法置信地說，“根據我們的估計，二區的地面上總共有五六十個據點，密探的人數足有上千，他們擅長在荒野裡隱匿行蹤，再裝成平民混進地下城，連‘術’的軍隊都奈何不了他們，這簡直是異想天開！”

“不急，一個一個來。每天打一個，兩個月不就打完了嗎？”鄧槐靈輕鬆隨意說道，就像在談論某種流水線作業。他將手裡的平板翻轉過來給對方看，螢幕上顯示著東1地面曠野的地圖，蜿蜒的曲線間閃爍著紅點。

“‘術’的軍隊沒法清剿，是因為他們不知道那些密探的具體位置。這是主城區行會當作開業禮物送我們的情報，上面有一部分密探據點的座標，他們花了大力氣，才從塞西娜政府的情報部門把它弄到手，現在，該輪到敵人在明我們在暗了。”

他點選了下邊緣的一個紅點，地圖立刻呈放射狀擴張，放大成一座廢棄賭場的模樣，“我拿到的情報顯示，你們中間有位叫莉亞的腦科學家，一週前被偷偷潛入地下城的密探們綁走，至今還被關押在一處秘密據點裡，就是這座賭場。你們還沒有救出她吧？”

“沒有，我們嘗試著模擬了一些營救計劃，但都行不通。”凱特的眼神憂慮起來，“他們想從莉亞口中撬出她的研究成果，但這麼多天過去了，她還沒有鬆口，他們恐怕不剩多少耐心了。”

“那我們現在就動身去救她，順便燒了那個據點，怎麼樣？”鄧槐靈說，“算是我送給你們的入會禮物。”

“說得真輕巧，”內爾森只當他在說大話，“我們研究過營救計劃，那個據點有三十個人看守，而守望者能調動的人數也不過三十人，對面還能用人質來脅迫我們。你有什麼精妙絕倫的計劃，能在不傷及人質的前提下摧毀這個據點？”

“我會展示給你們看，A+獵人是怎麼制定計劃的，這可是免費的大師課，加在你們的入會大禮包裡了。”

鄧槐靈淡淡笑著打了個響指，隨手把平板丟到伊戈爾桌上，朝門外走去，風衣下襬被風掀起，“用不著三十人，帶上十個人，外加一名駭客，我們去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