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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當著她的面說的,貴妃更有指桑罵槐的嫌疑。

“貴妃娘娘處置宮妃也該先行稟明聖人才好,畢竟如今還是惠妃娘娘主事,您這般似乎有些不妥當……”

趙婉晴瞧了一眼鍾妍,雖說不滿意這枚不大聰明的棋子,可是還得求情,“左右您罰也罰了,氣也該消了。”

“聖人後宮的事情,大皇子妃還是少管些為好,”鄭玉磬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心知她面上心底對自己並沒有半分善意,冷冷道:“入宮之後鍾氏便是聖上的人,便是大殿下,也不該插手宮闈事。”

趙婉晴作為太子妃的時候只比皇后的位置低些,按理來說是比貴妃更尊貴些的,只是出於對天子嬪妃的尊敬,才很少插手後宮事,但凡求情,倒也沒有受阻的時候。

自然這也只是以前,如今她什麼也不是,貴妃有寵有位置,大可以將她們肆意羞辱。

蕭明稷對鍾妍倒是不怎麼在意,這些女子在溫泉別苑受到的訓練他心中有數,還不至於跪一跪就一命嗚呼,然而鄭玉磬的話卻叫他眼眸微眯,漸漸生出戾氣與奇異的報復快感。

鄭貴妃會為了聖上吃醋而不惜身子沉重的時候出手教訓宮妃,然而作為那個依偎在他身邊的小女子時,只給予他無盡虛假的愛意與包容,是小妻子那樣對丈夫的崇拜,卻從未吃過自己的醋。

直到她已經成為別人的妻子之後,才同他翻臉無情,她說她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退而求其次,才肯做自己心上人的正妃,容忍側妃的存在,若有更好的,隨時便可棄了他。

然而她如今卻又同聖上談痴心,受不了自己真心愛慕的人寵幸旁人。

鍾妍服侍聖上有功,替主子好好教訓報復這個負心的女子,這原本是該賞的,但是瞧見她憑藉那樣一張臉就能輕易牽動鄭玉磬的心緒,卻又覺得她將來有一日是留不得的。

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從心底裡厭惡除自己以外輕易挑動她心緒的人,無論男女,不關風月,都該去死,亦或者叫他們生不如死。

“鄭母妃身子貴重,還是該保重,回宮休養便好,”蕭明稷面上微含了笑意,那是鄭玉磬再熟悉不過的危險訊號,“總管深受皇恩,難道就眼瞧著鄭母妃站在風地裡受涼?”

鄭玉磬瞧了他一眼,卻正瞧見他對自己做的“一夜”口型,分明是那個被他脅迫才有的承諾,心知他有心挾把柄威壓,雖然生惱,可最終忍了忍,並沒有說出什麼。

鍾妍暗地裡是他的人,蕭明稷要護短,也並不叫人意外。

甯越會意上前,他從善如流地勸了貴妃一句,作勢攙扶。

鍾妍聽見三殿下為自己說話,心底那分鬱氣也稍微散了些,正要順從廢太子妃的話起身,卻遙聞天子駕臨的聲音,瞬間改了主意,搭著川綠的手搖搖晃晃站起來,可還沒有站穩,身形搖了幾搖,徑直栽倒在了地上。

頭冠沉重,她這一下子可不輕,川綠跪的太久,也沒有力氣去扶住自家娘子,兩人一塊倒在了地上,而鍾妍額頭的嬌嫩肌膚被青石地面擦傷,雖然不重,但看著大片擦痕,也十分駭人。

“娘子!”川綠見鍾妍受傷昏迷,不顧自己胳臂墊在她身下被磕腫,驚撥出聲,悲痛恐慌,聲音之大,幾乎叫人生出鍾妍快要被鄭玉磬磋磨至死的錯覺:“您醒醒,求求貴妃娘娘,瞧在娘子與您同侍聖人的份上,不要為難我家娘子了!”

鄭玉磬不瞎,她的方位,比鍾妍更能看到聖上的車輦,然而鍾妍要做戲,她也不攔著,率了眾人向聖上行禮。

“貴妃!”聖上從御輦上下來,這還是他頭一回見鄭玉磬行了俯身禮還沒忙著叫起,反而怒意猶存:“你這是在鬧什麼性子?”

聖駕本來沒有這麼快從太廟榮返,然而聖上怕鄭玉磬身子不好,被旁人刁難暗算也不知道,所以提前了許多,沒想到沒看見她被旁人欺負,反而高高在上地懲罰鍾妍。

他知道鄭玉磬惱怒吃醋些什麼,但作為天子,他容不得貴妃這樣挾私折辱一個與皇后容貌相似的女子。

她要是生氣傷心,吃孝慈皇后與鍾妍的醋,大可以回宮同他分說,畢竟是他疼愛憐惜的女子,放在手心疼著,他願意一次次伏低哄她。

可她這樣利用地位欺辱嬪妃,與後宮之中的其他女子也沒什麼兩樣。

聖上身旁的內侍女官見局勢而動,已經將鍾婕妤攙扶起來,吩咐人請太醫過來。

鄭玉磬微微抬頭,她怔然地看著這一切,像是一個做錯事卻又不肯承認的孩子。

聖上見她懵懂呆滯,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可以造成什麼樣的後果,說不定還是被人挑唆的。

他輕嘆了一口氣,暗忖自己是不是方才音量太大嚇到了她,音音被自己慣壞了、寵嬌了,自己從未對她這樣疾言厲色,到底不好鬧的太僵,吩咐了句“平身”。

“聖上,”鄭玉磬平靜道:“我只是在管理嬪妃,鍾婕妤身子嬌弱,教她休息幾個月也是好事。”

鍾妍這個時候恰到好處地醒來,她面容悲慼,眼裡只有聖上,卻被哭泣哽咽堵住聲音,虛弱不言,唯有眼神幽怨,尚能傳情。

“她身子是不好,朕瞧你的身子養的倒是不錯!”

聖上瞧她這般滿不在乎,可想而知,自己方才都是想錯了的,面色陰沉下來,“你有什麼資格在立政殿裡管教嬪妃,當著孝慈皇后的面,你未免也太將自己當一回事了!”

此言一出,連王惠妃與吳麗妃都有些驚到了,她們不是沒想過聖上動怒,只是沒想到聖上會這般口不擇言。

“聖人說的是,”鄭玉磬面色煞白,嘴唇顫了顫道:“連大皇子這個做兒子的都不在意一個與自己生母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侍奉聖駕、參拜慈容,妾身為妃嬪,確實沒有資格。”

“那聖人新納的幾位嬪妃呢?”鄭玉磬似乎氣極,也同樣有些口不擇言,咬牙道:“就因為她們更年輕水靈些,而妾形容憔悴,我便不能吃她們的醋了麼!”

顯德為貴妃捏了一把汗,雖說鍾婕妤受了傷,可聖上眼裡只盯著貴妃,但凡貴妃說一句軟話認錯,便是沒有臺階,聖上大抵也會自尋一個下來。

可是她如今卻倔著性子,將聖上有意無意想要瞞她的事情一一戳破,並且不願意糊塗下去。

貴妃或許不大清楚,聖上縱然對旁人淡淡,可待她總有幾分不同,否則也不會允許鍾妍叫那幾個與貴妃相似的女子同住了。

貴妃若是換一個方式,聖上說不定便能憐惜愧疚多些,這樣卻是有些不討好了。

那不僅僅是被人冒犯天子威儀的怒意,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惱。

貴妃在清清楚楚地告訴聖上,她討厭他將旁人當做自己的替身,更不覺得這是一種深情。

而聖上在遇到鍾妍之後,恰恰卻是這樣做的。

孝慈皇后或許對此無所謂,甚至樂見自己在去世十幾年後仍然使得君王追思,不過就算是她不願意,廢太子起碼是迫切希望聖上能收下鍾妍的。

但貴妃是不一樣的,她還活在這世間,可以明明白白告知聖上,她有她的驕傲,不允許旁人憑藉著她的容貌秉性佔據自己在夫君心裡一絲一毫的地位。

然而可惜,鄭貴妃年輕剛烈,孕期情緒起伏又大,恐怕這個時候根本沒有精力仔細去想這些細膩隱晦之處。

活人比不過死人,孝慈皇后的不好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消失,留給聖上的只有那些少年時模糊不清的美好;貴妃卻時時刻刻有改變的可能,聖上那樣疼愛她,便是有一丁點的改變也不能容忍。

果不其然,他聽聖上冷冷道:“鄭氏,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滾回你的錦樂宮去,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來見朕,”聖上道:“聽話些,朕不想再叫錦樂宮血流成河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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