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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有過生育,這個孩子說起來懷得並沒有什麼感覺,更是在人的意料之外,但是羅韞民和江聞懷都看過了,總不會有錯。

聖上沒辦法,將她攬在懷裡,吩咐身邊的內侍拿貴妃的繡履和羅襪過來,看一看有沒有要喝的藥,好儘快把她哄回去躺著,省得連這個孩子都保不住。

他叫她在自己的身邊倚著,把那些髒了的鞋襪都脫下去:“音音,朕還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說。”

鄭玉磬見聖上的神色有些正經,並不像是要與她玩笑,心裡猜到或許是元柏的去留,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但見枕珠端了藥進來,還是裝作不知,連忙將藥端給了聖上,“您要是怕苦就自己一口喝了,若是不怕,我喂您好不好?”

聖上倒是不怕苦,也想體會這美人的溫存,但是她現在這樣脆弱,心思敏感,總是保胎要緊,便接了藥盅過來,“朕又不是音音,不必這樣精細,一勺一勺喝起來也是麻煩。”

枕珠小心翼翼地看著貴妃將藥遞給皇帝,顫聲道:“娘娘,那是您的藥,羅院使還在親自看著熬聖人要服的藥。”

鄭玉磬怔了怔,正要從聖上手中取回來,沒想到聖上聽了枕珠的話,反而就著嚐了一口。

“江聞懷也是有分寸的人,不會加黃連,怎麼熬出來比朕的藥還苦?”聖上將藥還給了鄭玉磬,似乎是疑心她會嫌苦不肯喝,笑著道:“朕看著你將藥嚥下去,你再回去歇著。”

平日裡若是她有了身孕,知道聖上高興,必然愈發嬌氣,怎麼也喝不下去這樣苦口的藥,但是如今卻乖順得厲害,只是委委屈屈地看了聖上一眼,皺著眉一口嚥了。

聖上瞧見她眼淚汪汪的模樣,等著那股苦味過去,含笑瞧了一回,才繼續道:“朕讓欽天監捏了個理由,叫你和元柏先去道觀住上幾月。”

他見鄭玉磬要發急,怕她疑心自己是要廢她的貴妃之位,輕聲安撫道:“音音,朕捨不得你過去,但是宮裡人多口雜,朕與你一起病了,總是不好,元柏也不像是能出家的性子,朕預備對外宣佈秦王病重,離宮休養。”

玉虛觀畢竟是溧陽長公主的私產,溧陽一向會看人眼色,牆頭草也有牆頭草的好處,只要自己與音音一直恩愛,元柏留在道觀裡也不會過得像是寺廟裡一樣清苦,日後依舊保留秦王的封號與俸祿,只是被養起來,也不會受委屈。

有時候皇帝自己躺在帳中裡想著,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原來那些所謂有了新的妻子,或許也會更偏疼別人的孩子竟然都是真的。

男子沒有經過那些生育的苦楚,而聖上想要一個自己血脈的皇子公主也不是什麼難事,他對子女的寵愛多是愛屋及烏,鄭玉磬的孩子,即便聖上不願意承認,但對元柏的感情卻遠比其他的孩子更深厚。

特別是她又有了新的孩子,這個孩子除了暫時安撫住那滔天的怒氣,也說明音音的身子或許是容易有孕的體質,自己同她的次數怕是遠比那個早已經死去的人更多,元柏並不一定就是那個人的孩子。

“你也正好與他多相處一段時間,等到以後這個孩子大了,每年朕與你駕幸道觀,去瞧瞧元柏。”

聖上憐愛地撫上她的鬢髮,“正好欽天監說星象異動,這個檔口也還不錯,你去外面散散心,等朕將宮中收拾好了再迎你回來,安安心心生下這個孩子。”

她懷著身孕,見血總是不好,正好欽天監說起天象不好,他也有意讓兩人先少見面,省得勾起不好的回憶。

聖上撫著她的後背,並不想叫她知道,只是柔聲安撫:“朕就是吐兩口血,又不是立時三刻就要駕崩,音音不用擔心,是朕這些年仁慈了太多,叫人忘記了朕當年的雷霆手段。”

有了鄭玉磬之後,聖上自覺脾氣已經好了許多,加上鄭玉磬雖然平時在內廷偶爾會有些小心機,但總得來說還是個柔弱善良的姑娘,叫皇帝也下意識收斂些脾氣:“朕不過是歇了一日,居然叫他們猜測成這樣,可見人都是沒什麼記性。”

“聖人的脾氣若是好,那楚王的額頭還能破?”鄭玉磬從苦勁裡緩過來,不無憂愁自責道:“說到底還是我的不是,東宮空虛,我又……他們想想也是人之常情。”

“您不要總和孩子們生氣,皇子們都是您的骨肉,龍章鳳姿,又是將來可用的人,您多教養一些,我只盼著再為您生養一個公主,”鄭玉磬淡淡一笑,“政仁,咱們兩個以後有一個女兒,你喜不喜歡?”

“不打他,難道要朕在你的身上消氣?你禁得住?”

聖上搖了搖頭,吩咐人送貴妃回去歇著,溫熱的大手握住了她纖細綿軟的手掌,含笑道:“音音放心,無論你這一胎是男是女,朕都初心不改,一定不會叫你受半分委屈。”

……

鄭玉磬去道觀並不情願,溧陽長公主是個善於逢迎的女子,能叫比她更尊貴的貴人渾身舒坦,事事都合皇帝的心意,對著不肯順從聖上的她也是百依百順,但是一旦她從貴妃的位置落下去,又或者牽扯到她自己的利益,立刻便會隨風就倒。

這是皇家慣有的虛偽與捧高踩低,倒也不能全怪她一個,只是當鄭玉磬排了浩浩蕩蕩的儀仗從長安前往玉虛觀,還是藉口有孕疲倦,自己回去歇息了。

這一回貴妃出遊與臣妻被私藏還是有許多不同的,雖說宮裡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聖上依舊不吝嗇表達對貴妃的寵愛,將她的一切都安排得極好。

包括外界認為已經病入膏肓的秦王殿下,除了送行那日沒有露面,一切都沒有虧待。

客比主尊,溧陽長公主倒也不惱,只是藉著診脈的由頭,把一道跟著貴妃過來常住道觀的江聞懷留下來了。

“江太醫步步高昇,真是可喜可賀,”溧陽長公主輕聲笑道:“聽聞你的夫人與你吵了一架,第二日就氣得和孩子一道回了洛陽老家。”

江聞懷負氣入宮替換輪值,碰上了貴妃這回事,而他夫人不明所以,卻又咽不下這口氣,帶著孩子就回老家去了,叫他成為了太醫署的談資。

“你們殿下最近還好嗎?”溧陽長公主取笑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洛陽城中的那個人,嘖了一聲:“奪嫡的皇子哪個不狠心,連一個女人都割捨不下,大費周章把她弄到我這裡來,真不知道該說咱們貴妃娘娘好命,還是該說殿下有趣。”

“早知道我就扶持五殿下了,那可是一個連自己妻子兒女都拱手送給叛軍的妙人呢!”

江聞懷擦了擦汗,“承蒙長公主惦記,殿下這陣子還算大安。”

他陪著笑小心應對了一陣,實在是不敢告訴長公主,三殿下聽聞紫宸殿御書房發生的事情之後,著實是將他罵了一頓。

……

洛陽城裡,周王府上的書房裡剛剛撤了一些供謀士們飲茶的茶盞,萬福還沒等上前請殿下用些點心,就見殿下將手中剛開啟不久的蠟丸狠狠捏碎,投擲到了地上。

“江聞懷到底會不會做事?”

那些輔佐自己的謀士都已經退了出去,蕭明稷面上的溫和立刻蕩然無存,冷冷道:“他就在貴妃身邊,怎麼還能瞧著她將酒喝下去了!”

萬福不知道江太醫是哪裡做的不合殿下心意,但大致也能猜出來,著實震驚:“聖人賜了鄭……娘子毒酒嗎?”

蕭明稷冷笑了一聲,看向窗外的晴朗天光,“不是,聖人到底是喜歡給別人養兒子的,只是賜了那孽種一杯藥酒。”

萬福鬆了一口氣,但是轉頭就將那口氣提起來了,既然不是毒酒,江太醫為什麼要攔著,左右貴妃無事,殿下氣什麼?

如今一切按部就班,甚至比想象中要順利得多。

“她是多麼惜命的人,便是受了什麼苦楚也不肯輕易尋短見,”蕭明稷的唇抿成一條線,下顎的肌肉微微收緊,隱隱有些戾氣,“竟然肯為一個孽種去死!”

她這樣的愛子,倒叫蕭明稷想起來早已經死去的何充容。

他被孝慈皇后說是殺父克母,從此連帶母親一起失寵。

何氏原本因為這個孩子帶來的好運因為張貴妃的懷孕與皇后的話語而消失不見,她不喜歡這個教自己受了十個月苦,還要繼續受餘生冷落的孩子。

但他又是個皇子,總有出頭的可能,畢竟是血脈相連,兩人依舊在錦樂宮中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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