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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留著皇室的血脈,但是童年所得到的只有無盡的屈辱與憤恨,似乎沒有半點歡樂可言。

就連生母的去世,也被算到了他的頭上。

音音同他好的時候說他的眼睛很是漂亮,雖然和中原人一樣都是一樣的瞳仁顏色,可看起來卻有些像是西洋人常常說的那樣神韻。

彷彿有著湖水藍色的憂鬱,但是卻不會顯得過分頹唐衰敗,是一種攝住人心的漂亮。

不過面對別人的時候,又顯得格外有威嚴。

他因為這樣能討她喜歡而暗自高興,卻又厭惡這樣神情的來處。

“長安裡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蕭明稷握住了書案旁那把如秋水冷寒的寶劍:“孝慈皇后所生的那個廢物,也該派上些用場了!”

可是蕭明弘卻不一樣,他是個不明不白的野|種,但卻擁有了他無法企及的一切。

第56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蕭明弘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過, 可是他就是這樣的幸運,而他便算是再怎麼努力,也只能不斷地丟掉自己鍾愛的人或事物,甚至還不一定能取得那個位置。

但是無論是天子的疼愛還是音音的在意, 這個年幼的弟弟都有了。

音音寧願為了一個出身存疑的皇子去死, 也不肯瞧一瞧他的心意。

他生來就是一個不被祝福和喜歡的怪物, 因此才能陪襯別人的幸福與歡樂。

既然世俗的眼光都是如此, 那他不做出來些什麼,真是對不住自己了。

萬福見自家殿下手執寶劍說起廢太子的事情, 面上微露不悅,倒是難得有些摸不著頭腦,貴妃沒有事情就已經極好, 殿下還做什麼要管鄭貴妃到底是怎樣沒事的?

聖上無意賜死,江太醫就算是偶爾鬆懈些也不是十分要緊,若是聖上當真存了賜死貴妃的心思,殿下早有準備,江太醫他家中之人都被殿下牢牢攥在手中,不怕他不肯走這一步險棋,雖說那藥不能完全以假亂真, 但是隻要能拖上一個月也就夠了。

太醫院使羅韞民也不是個呆笨痴傻的,懂得人情世故,皇帝對貴妃寵愛如斯, 一時氣昏了頭要殺人, 一旦有一個轉機, 他必然還是要猶豫一些。

就算是聖上一怒之下連貴妃有孕都不顧惜,江太醫也早備好了相應的毒酒,便是白綾和匕首也能做得手腳, 左右廢太子賊心不死,只不過是要打亂原本的計劃,早些動身返京,宮中的內應趁亂將人掉包出宮。

聖上哪怕知道不妥,到那時也是無能為力。

殿下將一切都為貴妃安排得很好,便是貴妃自己心灰意冷,想要一死了之,也會盡量保全她的性命,甚至不惜提前叫人安排了人手傳遞假虎符,方便長安那一場暴亂。

最後的結果也只不過是貴妃飲了一杯自認為有毒的酒,實際上毫無驚險可言。

蕭明稷在窗前站了一會兒,江聞懷說他當時瞧見貴妃愛子心切也是一驚,但是想了想其中無毒,連聖上都氣定神閒,自己更不好去攔著,便將計就計了。

只是原先那些混入錦樂宮膳房的菜餚延遲了鄭玉磬的月事,如今卻差一點瞞不住,幸好欽天監的內應依計藉著天象跪諫聖上,及時將貴妃送出宮,否則若是聖上叫羅韞民來繼續伺候貴妃,那他就很難瞞得住了。

聖上對天道一貫是十分相信的,這一點在周王殿下自己的身上就很能體現。

“讓人告訴秦君宜一聲,午後到書房來,城防的事情他從前沒有接手過,還有些事情要與他交代,”蕭明稷環顧室內,這裡的一切他經營了三年有餘,對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宇文高朗到突厥那邊去守著,倒也不方便帶上他一同過去,現在伺候他的是誰?”

萬福默了默,“似乎沒有奴婢專門伺候,秦郎君日常只吃稀粥,因此只是讓人按時送薪米上門,鄰居人家裡常有熱心之士,幫忙挑水也不難。”

秦君宜身體不好,不適合急行軍,殿下即將返京,其實也不準備帶上秦君宜,打算叫他在後方先協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等到大局已定再讓人護送回長安。

其實殿下身邊的謀士也分成幾派,有些人佩服這位衛先生清貧樂道又足智多謀,有些親信知道這位衛先生到底與殿下是什麼關係,其實一直對秦郎君有些防備心,然而殿下倒也不算太擔心。

文人造反,十年不成,便是再怎麼足智多謀,也不見得就有掌握天下的能力,用人不疑,殿下向來走一步看十步,秦郎君在洛陽城裡所有的權力都是在殿下允許和控制的範圍內,即便是秦君宜有異心,殿下的部下們也不買他的帳。

皇帝對待自己這些被外放的兒子便是不如對待留在京中的秦王殿下,藩王們的軍備一向供應有限,不使其侵害長安。

牟羽可汗這些年逐漸蒼老,雖然與蕭明稷往來密切,但是兩者利益結盟,並不交心,加上牟羽的幾個兒子也不是什麼省心的東西,人心隔肚皮,他遣了宇文高朗去借馬和弓弩,但是轉頭便讓宇文高朗守在了北邊長城一帶。

不單單是防著趙王聞聽訊息直奔長安,也是防著突厥人背信棄義的意思。

宇文高朗最通突厥話,性子豪爽又粗中有細,千杯不醉,也是討突厥人喜歡的型別,叫他去借馬借弓弩,牟羽可汗看在蕭明稷當年替他重新奪回大權,倒也不會拂周王殿下的面子。

但是借了東西總要收利息,突厥對中原這塊肥肉向來垂涎欲滴,不論牟羽是不是這麼想,但是他那幾個兒子卻都不是些省油的燈,趁著中原皇權更迭,必然會想狠狠撈上一筆。

趙王與他的母妃吳麗妃雖然在長安時對自己的庶長兄並不算太好,但是才能平庸,蕭明稷從不將這個弟弟放在眼裡,只要這些時日趙王不生奪位之心,肯老老實實待在涿郡,蕭明稷倒也不至於將他怎麼樣。

“說起來他的祖墳被挖,我卻是想不到的,”他難得在說起秦君宜的時候還會笑,“算了,回京之後叫人將秦家的祖墳先修一修,他本來早就出孝,等將來留意,給他在長安娶一房娘子,納幾個妾室也好。”

聖上對秦王身世不敢置信,連匆匆掩埋的秦氏一族的祖墳都刨了出來,將只剩下人骨的棺槨掘出,親自滴骨驗親,反倒是讓滴骨驗血的法子有了一些不可信之處。

萬福應了一聲是,恭敬道:“您待秦郎君一向是十分優容,等到回了長安,秦郎君便有從龍之功,到時候想要什麼樣的高門貴女都是一樣。”

“不過奴婢有一事想請問殿下,”萬福猶豫道:“貴妃的事情您可要知會秦郎君一聲?”

“告訴他做什麼?”蕭明稷蹙了蹙眉,秦王不是聖上的孩子,堂堂天家竟然為旁人養孩子,除了掘了秦家屍骨一條叫人心生悲痛,實則也給秦君宜吃了一顆定心丸:“人敗於貪心,若叫他知道秦王血脈,如何肯善罷甘休?”

他頓了頓:“就說貴妃有孕,也就罷了。”

聖上對待孩子的態度實在是令人發笑,對待自己的孩子說殺便殺,不存半點憐惜,但是對一個不是自己的種這樣愛憐,即使到了現在,也不肯殺那個孩子,反而時常思念。

秦君宜如今自己租賃了一個小院,這方宅院依舊不大,方便他生活自理,只是因為近些年人不愛吃些葷腥,人愈發消瘦,看著便單薄。

周王府的內侍傳令過來他並不覺得驚訝,但是卻有幾分笑意。

“殿下從前對貴妃雖然恨極,但是叛亂兇險,貴妃萬一遇險,兵荒馬亂,恐怕不易保全。”

他倒是很想回到長安城中去,那曾經帶給過自己無限風光榮耀的帝都長安,也是自己親人埋骨的桑梓地,想一想再次回到長安,大概也會有不一樣的心境。

但是一來蕭明稷不會允准,二來自己的身子也不允許。

“衛先生好端端的替宮裡那位擔心些什麼,”那內侍與秦君宜也算相熟,小聲嘆道:“貴妃得寵,怕是聖上也早有立秦王的意思,如今貴妃娘娘又有了身孕,聖上龍顏大悅,雖然說襁褓裡的小兒不足為懼,但是殿下也不見什麼好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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