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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當年原本就是年紀偏長一些,後宮多年無新出,加上聖人又令臣用了些虎狼之藥,因此成功的機率才更大些。”

江聞懷搶先將皇帝的疑慮答了出來,他大著膽子問道:“聖人,皇后這一胎月份尚淺,若是您不欲與娘娘有嗣,也可早做打算,不知聖意如何?”

他對於聖上看待後嗣的態度始終有些拿捏不定,不知道到底是皇后不喜歡,還是聖人自己也沒有為皇室傳宗接代的心。

從脈象來看,皇后的身孕已經近兩個月了,若是聖上真心不想要,現在決斷也不遲。

他等了一會兒,才聽見皇帝徐徐問道:“太醫署也算是人才濟濟,不知道可有婦科聖手,能辨得出皇后這一胎男女?”

第97章 大結局

江聞懷這輩子第一次聽見這種離譜的話, 但他卻立馬克制住不叫自己發出抽冷氣的聲音,隔行如隔山,聖人又不懂女子生產,萬一叫聖人難堪下不來臺, 那這就是最後一次他踏進立政殿了。

開枝散葉對於皇族來說固然是一件大喜事, 中宮弄璋更是好事, 但是聖上本來就是一個不走尋常路的男子, 他有些疑心,聖人到底想不想要一個皇子來代替皇太弟做儲君。

“臣惶恐, 若是年長有資歷的婦科聖手,等月份大了倒是能看上一看,但是看準也難, 臣畢竟是伺候聖人的……”

他是伺候皇帝的,又不是專門來服侍皇后的太醫,當然不會了。

江聞懷小心斟酌道:“聖人若是不急,兩三個月後請幾位老太醫看一看,或許也能辨別出來,不過臣愚鈍,私心以為聖人畢竟年長無嗣, 無論娘娘這一胎懷得是男是女,都是宮中的喜事才對。”

世間三十還沒有後嗣的皇帝已經算得上是罕見了,突厥的牟羽可汗亡故以後, 聽聞新上位的可汗乃是與今上有仇的, 他兒子多, 時常嘲諷中原皇帝陰毒,所以他的女人連個蛋也生不出來,皇后有孕, 這不正好是皇帝揚眉吐氣的好時機?

生兒生女的,難道還影響皇后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嗎?

“兩三個月后皇後的胎穩了,看出來又能有什麼用處,萬一不是……皇后與朕豈不是都過不安生?”

蕭明稷顯然不是這樣想的,似乎還有幾分遷怒:“不該有的時候偏來,這是朕哪一世的冤家掐算得這樣好,選這個時候來投胎?”

他心煩意亂得很,但是聽見裡面似乎有女子低聲交談,面上雖然陰沉,但還是不自覺笑了笑,吩咐道:“今日的事情不必宣揚出去,瞧一瞧皇后的意思再說。”

江聞懷低聲應了是,先帝當年知道嬪妃們有身孕,即便不會像知道當初鄭貴妃有喜時那般欣喜若狂,但是也十分高興,但是輪到今上,還是皇后有孕,這孩子倒是不討聖人喜歡。

然而皇帝遲疑了一會兒,待他告退的時候卻又叫住了他:“婦人有孕該注意些什麼,你回去以後與旁人商議著,寫一份簡明扼要些的摺子,明晨親自送到紫宸殿來。”

江聞懷怔了怔,情知聖人這一夜睡不著,自己也落不得安枕,聖心難測,他也抱怨不得。

鄭玉磬的體質泡溫泉還不至於暈過去,她剛醒的時候以為是飲酒外加在外面孟浪荒唐的緣故,但是聽枕珠說來,也不免有些呆滯,一手撫著腹部,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道:“怎麼就有了呢?”

蕭明稷進來的時候見她面上似乎沒有多少歡欣,心裡不由得一緊,但是面上卻換了一副笑顏,略有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音音,你醒了可還頭暈麼?”

皇帝並沒有得到皇后的回應,但是也不妨礙他讓宮人們退出去,坐到了鄭玉磬身側。

“音音,太醫說你有身孕了,”燭光之下,他的手頓在了她的腰側,聲音也如沐浴湯泉的霧氣一樣氤氳輕朦,“我們的骨肉,你可會高興嗎?”

鄭玉磬微微蹙了眉,還沒等說出些什麼,便被身側的男子緊緊攥住了手。

“音音,這個孩子不是郎君有意騙你生的,明明每次都用藥,事後清洗徹底了的,是太醫院的藥不頂事,我知道你不喜歡咱們的孩子,可是、可是好歹是一條性命,或許咱們命裡還是該有這麼一個的。”

蕭明稷知道她不是不喜歡孩子,只是不願意生下一個流淌著他的血脈的孩子,也不願意這個孩子影響了東宮的地位,不敢直視她的眼睛,瞧著她身前華麗的雲錦暗紋,狠下心道。

“若是音音確實不喜歡,那也就罷了,這孩子原本也不該有,咱們婚前便講好的事情,朕不能反悔,郎君在你這裡也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能叫你留下咱們的骨肉,趁著這個孩子現在還小,不如叫江聞懷開一副方子,省得日後你要遭的罪更大。”

他掌管天下,身居高位難免傲慢,輕視性命,虎毒不食子,說出這樣的話卻艱難而快速,似乎怕是說慢些便要反悔:“……也省得叫元柏為難。”

果不其然,皇帝剛說完這句話就有了反悔的意思,他側過身去:“不過,朕聽太醫說再過幾個月的時候,幾位太醫也能大致看出來弄璋弄瓦,音音要是願意,咱們可以等一等,一個公主而已,礙不到咱們以後日子的。”

蕭明稷平復了片刻,沒聽見鄭玉磬的回話,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但還是叫那些字眼從苦澀喉間傾吐出來的時候顯得平和柔情些:“音音,你意下如何?”

或許當真是這樣如神仙般快活的日子過久了,他自己都忘記了那種由旁人來定奪的忐忑不安,生怕鄭玉磬下一句問出來,“你待旁人家的兒女都沒有半分憐憫,怎麼輪到自己骨肉的身上就下不去狠心了呢?”

鄭玉磬的神色平淡,將手從他掌中抽了出來,不悲不喜:“三郎連看我一眼都不敢,堂堂七尺男兒,我還能有什麼意思?”

“朕怕瞧音音一眼,後面的話就說不出去了,”蕭明稷抬頭看向她,發現並不見怎麼生氣,也沒有罵他的意思,略微鬆了一口氣,但是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是朕有言在先,說好不會再有子嗣的,但是卻食言了。”

“這個孩子若是個女孩,倒也不是不能留下來,”鄭玉磬嘆了一口氣,“只是生孩子實在是一樁極苦的事情,三郎冷血,連我都幾度傷心,待旁人又嚴苛非常,萬一我生產不順,只怕生還不如不生。”

皇室裡的男子大多感知到的都是新生的快樂,並不曾親身感受到母親的辛苦,鄭玉磬對這個孩子的到來驚訝多過歡喜,憂慮勝過厭惡,但也不像皇帝所想的那樣,知道以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墮||胎,倉促之間,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辦。

後宮之中子憑母貴,只要她活一日,生不生孩子,皇帝都會順從她的心意,好好對待元柏,但是一旦她難產而亡,別說元柏,就算是真生下來一個皇子,蕭明稷遷怒這個兒子,說起來連小的都未必真心仔細地撫育,哪裡還會對東宮更好?

“音音覺得郎君殘暴,可朕又不是生來便如此的,父母愛子乃是人之常情,咱們又是正經的夫妻,你若是肯發一發善心,你受的那些苦,郎君能受十倍,叫你看了開心些好不好?”

他並非生來就是這副不討喜的性子,遇到她之後也勉強能算得上是個正常男子,就算是偶有暴戾,也能及時在她面前壓住,“其實郎君也不想叫音音涉險,若是音音真不喜歡,咱們悄悄流了也不會有人知道,朕就對外說你是病了,輟朝幾日陪著你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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