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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這些疑慮不談,馮玉貞還是捨不得她看著一點一點長大的女兒離開自己,一連十天見不著面。

馮喜安則更不想跟她分開,再說從書院到家中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大不了起早一些趕路。

一回生二回熟,過兩日到啟知學院,拜師的儀式都差不離,馮玉貞在旁瞧著喜安磕頭,忽而記起崔淨空假扮的那個“李熙”。

要麼說他狡猾,分明是親爹,還裝模作樣受孩子跪拜。

她略略走神片刻,喜安已經站起身,孫夫子坐在正位,滿臉笑意,高興得差點把鬍子都揪下來幾根。

拜完師,孫夫子一刻不停地領著喜安向學堂走。喜安卻若有所感回過頭,望見阿孃站在原地,眼睛微微泛紅。

見她回過頭,臉上又扯出笑,女人擺了擺手,示意快些跟上夫子。

遠處的孫夫子也意識到遺漏了什麼,轉身匆匆囑咐道:“嘉良,替我送送夫人。”

馮玉貞情緒複雜,她既欣慰於喜安長大,能夠獨當一面;又有濃厚的不捨,汩汩往外流,她極力壓著自己的情緒,不欲叫自己太過失態。

一張潔淨的帕子適時遞到她身前。馮玉貞嗓子裡冒出一點泣音,一對紅眼睛瞥過身旁神情自若的孫嘉良,拘謹地避開了。

她背過身,將略顯急促地呼吸平復下來,轉身後對他道:“叫你看笑話了。”

女人本就生得白淨,臉頰還飄著兩片紅暈,隱約可見粗粗擦拭而去的淚痕。

孫嘉良收回手,面上和煦,眼睛掠過她哭紅的眼周,輕聲道:“此言差矣,天下父母沒有不牽掛兒女的,夫人也莫要太過憂心,下次旬假不過三日之後了。”

馮玉貞不欲麻煩他送,孫嘉良只道父親叮囑的事不敢不從,於是馮玉貞只好默許,兩人一同往外走去。

走出學院,馮玉貞扭過頭,試探地問道:“我們的住處離學院相距不遠,喜安可否仍居於家中,日後往返兩地?”

孫嘉良頷首:“自然可以,只是學生大多寢於學院,家父歷來嚴厲,他又對喜安十分看重,興許有些難辦。”

“這……”馮玉貞犯了難,若是被孫夫子誤會成是喜安嬌氣,豈不是好心辦壞事,平白觸怒了女兒好不容易拜來的良師,一時間猶豫不決。

見女人心灰意懶,孫嘉良適時開口:“夫人不必憂心,喜安到底年歲小,想必初次離家,頗感不適,也是情有可原。我回學院後自當勸解家父。”

“這樣,”馮玉貞驚喜地抬起頭,她口中連連道謝:“多謝你,麻煩了……嘉良。”

這聲嘉良喊得太彆扭,雖比孫嘉良大了至少七八歲,大概是由於他身形高瘦,又辦事妥當,馮玉貞面對他時卻無法全然將其視作小輩。

“夫人客氣。”

行至拱橋處,馮玉貞頓足,立在河提楊柳下,與他面對面道:“我們的住所就在不遠,我自己回去就好。”

孫嘉良目光掃過橋後的兩排房屋,倒並不強求,只是提醒道:“今日黃昏時到書院即刻,不必太早。”

“好。”

簡短兩句話後,馮玉貞轉身回家,院裡又是一副被收拾過的模樣,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她找不到還需要下手的地方。

馮玉貞在院裡呆立片刻,她環視一週,嘴唇開合兩下,最後只嘆了一聲,把臨到嗓子裡的人名嚥了下去。

她推開窗戶,一個人坐在桌旁,拾起昨日的繡活。

沿路客棧及租房的費用消耗不少存銀。荊州繁榮,繡坊眾多,馮玉貞從中挑了一間口碑上佳的老字號。

她的繡工在這見多識廣的掌櫃眼中雖不算格外出眾,但勝在精巧用心。

本以為收入銳減,誰知繡坊開出的條件闊綽大方。

也許荊城價貴罷,馮玉貞提著鼓囊囊的,相當於從前兩倍銀錢的荷包出門時,還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錢多事少,類似的好事怎麼自從到了荊城後,全跑到她身上來了?

其實她心裡多多少少有數,不過是為了喜安唸書一事,這半個月來沒顧上細想。

那個漆黑的、昏沉的夜裡,背後貼著溫暖的軀體,將她整個人兜攔於懷中。

晨光熹微時,男人動作緩慢地把熟睡的人翻過來,伸手撥開碎髮,捧過她側臉,兩片唇瓣在她額上輕輕的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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