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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吳守邦!”一箇中年將領慌張跑上主城樓,張嘴就是辯解:“大帥,那小兵犯迷瞪,偶然失了手,不妨事,不妨事啊!”
可與此同時,另一門火炮也在眾目睽睽之下炸了膛,又迸開一片血雨。
孫知堅一個耳光呼過去:“放他孃的屁,停手!全軍停炮!”
刺耳的鳴金與敲鉦聲短促、斷續地響起,這是火炮營停手的號語。
晏少昰忡然了一瞬,立刻抓住剛才閃過的那點思緒,想明白了原因。
這炮名為“揚威炮”,是工部五年前造作出來的,後幾年又改進調整,才成就此一門攻守皆宜的利器。
他三年前在赤城戍邊的時候還沒見過,還是回了京城以後,受工部尚書相邀,在城外火炮校場上試過幾回手。
那時,工部則例造火炮的郎中千叮萬囑,說:一枚鐵火球投出之後,炮膛表面沸熱得能燙熟人皮,需得潑涼水降溫,防止炸膛。
即便是如今數九寒冬,降溫也快不了多少,膛殼將近一寸厚,蓄熱都在膛管裡,饒是裹上溼布,不停地往炮膛上澆涼水,半個時辰裡也只能打三發。
十發之後,炮膛就會被燒蝕變形,徹底變成廢鐵。
“你不知這炮不能連發?”
那將領一愣,猛地想到了什麼,一下子白了臉。
“末將……末將沒練過這鐵火彈。”
他見孫知堅又一鐵掌呼來,連忙慘叫:“往常練的是泥彈和土彈!這方圓二里地全是田地和人家!練不得鐵火彈啊!”
他壓根忘記了“鐵火彈不能連發”這條。
混賬!
城樓上一排等著點兵的將領紛紛咬牙,恨不得一拳一拳砸死他。
鐵火彈分實心彈和空心彈,實心彈是十幾斤的大鐵球,射出之後勢無可擋,連山崖石壁都能砸出兩米的深坑來,最適合攻城掠地,破巨盾陣也有奇效。
空心彈也叫開|花|彈,彈皮薄,往裡頭填塞鋒利的碎石和鐵砂,落地炸開之後如砂石散花,立刻死傷一片。
上馬關是個小地方,城內沒那麼大的空地供他們操練鐵火彈,城外又是鄉野人家,農田遍地,這頭不敢打,那頭不能打。
火器營空有神兵利器,連炮口都不知道該朝哪兒才對,他們平時練兵全拿泥彈和土彈糊弄,泥土彈輕飄飄的,往一里之內隨便射射練練準頭,填塞的火藥包只需二兩重。
真要換上鐵彈,二兩重的火藥包只夠把鐵彈推出去,飛不了多遠就沉了,鐵火彈的填藥需得一斤有餘,硝石與硫磺填塞得太瓷實也會炸膛。
這是需要真操實練才能摸索出來的技巧和經驗。
堂堂火器營,竟說“沒練過真炮彈”!
晏少昰目光冰冷:“戰前為何不說?”
那將領喉頭髮哽,連忙跪下請罪:“求殿下讓末將再試一次!殿下瞧見了,小兵們準頭都沒問題,再試一回,必能拿下首戰大捷!”
首戰大捷是要論功的,何況火炮射距二里地,蒙古人的回回炮拋射巨石,能有一里地頂天了。
拿著火炮佔據高位,以強打弱,完全就是拿起石頭砸魚塘,閉著眼睛一炮下去都能炸翻一片!
人頭就是最大的軍功——赤城那些棄城退守回來的將領,全灰溜溜得如喪家之犬,還有誰配站上這道城牆!
上馬關才是北境的希望!
吳守邦光是這麼想著,雙目便已赤紅:“求殿下讓末將再試一次!”
晏少昰一把扯著他的前襟拎到城牆前,吳守邦半個身子栽在城牆外頭,慘呼一聲,以為殿下要將他扔下城樓。
他聽到殿下字字狠厲。
“看見沒?那是我的前鋒營。”
葛規錶帶著前鋒營兩千重甲兵,在城門前一里處列陣。
回回炮攻勢兇猛,我方的火炮卻停了,震懾不住北元騎軍的衝勢。葛將軍只得帶著前鋒營提前衝上去。
重甲兵連人帶馬,一身三千斤,哪裡能左右挪騰躲閃?只能在漫天巨石中,埋頭往前衝。
這本是留著破敵人騎軍陣的重甲兵,此時竟只能拿來消耗敵人巨石!
騎軍不向前衝這一里,元軍的回回炮就能推近一里,等城下的拒馬工事被轟完了,叫敵人騎軍衝殺到近前來,立刻便成圍城之勢。
眼睜睜看著兩千“蠻牛”逼近,元軍瘋了一般,毫不計較損失,漫天巨石几乎要遮天蔽日,一顆顆巨石裹挾著萬鈞之力,朝著重甲兵兜頭砸下去,所到之處,士兵連著戰馬被砸成血泥!
晏少昰沸熱的血衝上頭頂,雙目迸出幾條赤紅血絲,狠狠一咬牙:“數清死幾個,剮了你。”
……剮了?
吳守邦呆住,在所有城將痛恨的目光中,終於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凌、凌遲?
“殿下恕罪!殿下饒命啊!”
吳守邦痛哭流涕,仍在辯解:“末將沒地方練鐵火球!守城不易!讓末將再率兵試一回!”
“廢物。”
晏少昰鬆開他,一排影衛已經飛快提溜著赤城會操火炮的小將送去炮臺前,把還沒開炮的兩組火炮全部徵用,重新拆包裝填火藥,潑水降溫炮膛。
隨著主城樓上第一枚鐵火彈狠狠撞上最前列的敵軍,炸起一片殘骸,一臺又一臺的回回炮被炸成了灰。
而最前方,重甲騎兵終於得以跟敵人的肉|體凡軀對上了。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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