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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曹華腮邊鼓動了下,不敢再拱手向殿上了,雙目一緊:“楚大人,猶記得去年三月初頭,你莫名送一丫鬟去三禾衚衕,直指內閣首輔張老往文士府裡插暗子”

哪壺不開提哪壺,張仲惱死,自己蠢,還拖上他。他是挖了呂家祖墳嗎?姓呂的是怕楚陌忘了他?狗屁混賬!

“你對我府上事一清二楚,去年那事不會是賊喊捉賊吧?”呂曹華已被氣得口無遮攔。

楚陌面上平淡,諷刺道:“呂大人太高看自己了,就你呂家造下的那些醜事,還需要插暗子?葵州縣曉得的人不在少數。至於我怎麼知道的,那得感謝我太爺。他老人家覺我脾性古怪孤僻,怕我入朝後會不經意間得罪人,就打聽了下朝裡官員。”

這話音一落,張仲立馬走出:“皇上,老臣在此還想重申一遍。老臣與楚大人之間,並無過節,‘送丫鬟’之事純粹是有人有心誣陷。也得虧楚大人膽識過人,發現不對把人送老臣府上去,不然老臣怕是到今還被矇在鼓裡。”

瞧瞧…瞧瞧人張首輔。魏茲力都沒眼看。張仲能在朝上屹立不倒,是應該的。還有…楚陌,你太爺認識你師父嗎?真論起輩分,皇上都得改口叫你叔爺。滿朝文武誰敢欺你?

楚陌看向殿上:“皇上,剛呂大人說了臣對他府上事一清二楚,這話是肯定了臣所言。那臣也想問問在場的各位,呂曹華所為是不是降妻為妾,另娶高門?”

輔國公第一個衝出來:“馮婉娘紡線織布供呂曹華讀書考科舉是真,侍奉呂曹華爹孃是真,為呂曹華生長子也是真,這不是妻是何?”

“有情有義馮婉娘,倒是讀聖賢書的呂曹華已忘了聖賢二字的真義了。”費曉遙隨後走出:“剛與楚大人爭辯時,呂曹華還振振有詞,委屈不忿得很。可見其對已逝的馮婉娘無絲毫愧疚。同這般人共朝堂,臣羞恥。”

跪在地的呂曹華,面紅耳赤。他不覺自己有錯,錯的都是馮婉娘。是馮婉娘活得不自知,睜眼的都看出她配不上他。

他都趕她走了,其又哭又鬧,以命威逼。

“皇上,馮婉娘…馮婉娘比臣大了七歲啊!”呂曹華哽咽:“臣都拿她當半個娘。”

“當半個娘?”楚陌嗤笑:“你有拿她當娘一般敬著嗎,那呂從庸又是怎麼來的?”

善之的嘴太快了,景易默默地閉上才張開條縫的口,他想質問的話被說完了。

不少官員都頷著首。

呂曹華梗著脖頸,久久聳著的肩慢慢落下,喪氣地垂下頭。從庸…他沒想留,是馮婉娘同意降妻為妾,他才允她生下來。

娘說…有個孩子,馮婉娘才能被拿得死死的,不敢再胡鬧。多少產婆都說那胎準是個女娃兒…可生下來卻是個兒子。

算算…馮婉娘死了有十七年了。他把她的棺和過往埋得深深的,就當從來沒這麼個人。呂曹華眼眶紅了,逃避了十七年…終他還是毀在了馮婉娘手裡。

朝野寂靜,楚陌沉聲打破:“你們都在講戰敗國使臣來朝的儀程,有幾人還記得北伐軍正走在回朝的路上,不日將抵京?”

“朕記得。”景易真情實感,眼裡泛著晶瑩:“自漠遼大軍來犯那日,朕就在盼著這天。漠遼投降後,朕都在數著日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張仲帶頭跪拜高呼。

不等下朝,工部尚書呂曹華就被剝了官服,推出了東午門外。失魂落魄,踉踉蹌蹌地走著,再無今晨上朝時的威風。到了此刻,他終於悔了,不過不是對馮婉娘,而是悔自己不該與楚陌爭鋒。

那人…招惹不得。

可醒悟得太晚了!

下朝後,楚陌沒看皇上一眼,在其離了太和殿後,立馬起身走向張仲。

張仲見著他,腦門的皮都繃緊了,抬手拱禮:“楚大人最近喜事連連,我還未當面恭賀。”

“張閣老客道了,我今日尋您也是有事相求。”楚陌直言:“是這樣,您也知道內人前陣子產子的事…”長話短說,將事表述清楚,“要不是月娘相告,內子也無法提前防範。此情難報,我與內子思來想去,還是…要拜託您。”

厚顏無恥!張仲面上保持著和煦,心裡罵罵咧咧。因著撤回查駱斌雲失蹤之事的人手,長姐與他鬧了不合。最近駱氏又逼著長姐記嗣子,長姐不願。溫婷也尋到府上,直說她爹還沒死。

他頭正脹得很,不想這禍首卻拿他行方便。姓楚的…心裡虧不虧?

“就要一對母子嗎?”

楚陌彎唇:“對。”辛語娘沒多求,他也不多事。再者,手裡握著百畝良田,背靠辛語,就算娘倆單過,也少有人敢欺。若需要,他還可以著方管事幫辛語娘立個戶。

“這是小事。”張仲兩眼似已經看到了長姐怒顏,扯著僵硬的嘴角笑得牽強。長姐恨不得楚陌斷子絕孫才好,又豈會輕放過於家大兒媳婦?可他不應又不成,楚陌說了是有人尋上津州駱家。

不給人,別舌頭一轉,話頭一調,告津州駱家與誰誰家裡合謀,欲害他妻子。那…京城張家能脫得了干係嗎?

心裡更恨駱斌雲,他這個內閣首輔今時今日會受制於人,全是被那不爭氣的東西帶累。

“那就麻煩張閣老了。”

為了要人,張仲親去了一趟津州。如他所想,一提及,駱張氏就欲將那娘倆打死。還是張仲大怒拍了桌,以斷親要挾,其才將人交出。

辛語再見到她娘,歡喜不已。月娘把一雙兒女緊緊抱在懷裡:“差一點啊…主家都把我和你弟弟拉出去了。娘差一點就再也見不著你了。”不過她不後悔,當奴才命就由不得自己。她好歹保全了一個。

“先去我屋裡。”辛語抹了把眼淚,看了眼雙目紅腫的小弟,一手拉一個:“收拾一下,咱們就去給姑磕頭。”人出來了,她總算可以將提著的心放下。

這時吉安已經聽說了事,正抱著小虎子在屋裡轉,等著他們娘三個。

三人來了,進屋沒等到跟前就跪下。

“快起來。”吉安把小虎子交給花朝,上前扶人。花夕落後半步,黑亮的眼睛掃過臉生的一大一小。

“您坐著,讓我們給您多磕幾個頭。”月娘抽噎著,今天真的是太險了。那駱張氏…就是頭失了崽子的母老虎,爪牙利得很。

吉安強將娘三拉起:“這是我允你的。”轉眼看向辛語,“去給你娘搬張凳子來。”

抽了帕子,月娘擦了擦眼淚,接了閨女搬來的凳子,待楚夫人落座了,才坐下。

看過辛語攬著的小子,身子不敦實但也不幹癟,皮子臉模子都隨娘。吉安問月娘:“以後有什麼打算?”

月娘抽了下堵塞的鼻,低頭笑道:“跟了大良他爹快十年了,才成親那會,我帶著辛語,遭他家裡欺,他也不吭一聲。後來,有了大良,他只護大良,是一點不顧我身上掉下的另外一塊肉。”淚眼再滲出。

“這心…早就涼了。今兒我要帶大良走,他不聲不響地跑去請人寫了放妻書,還偷偷給大良換了件褻褲…這些年攢的,大半給了我們娘倆。我是打算帶著大良去楚田鎮過活,還想送大良進私塾。他爹給了銀子,我得對得起這份心。”

是個實誠人,吉安莞爾:“去楚田鎮好,那裡有地,人也多忠厚。再有楚府照應著,日子不會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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