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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臺北市的街道上駛著,一路上,她們兩個誰也不開口。雨雁似乎在專心開車,專心得心無旁顧。雪珂則努力在抑制自己那賓士的胡思亂想,和內心深處那種近乎痛楚的等待和悸動。她斜倚在車內,背脊僵直,眼光直勾勾地瞪視著車窗外的街道。

車子穿出臺北市,駛過圓山大橋,轉向了士林的方向。再一會兒,車子轉進一條小巷,最後,它停在一棟貌不驚人的二層樓房子前面。這房子還是早期大批營造的那種獨幢而毗連的公寓,佔地大約只有三十幾坪,可喜的是還有個小巧的花園。

雨雁按了門鈴。

雪珂呆立著,看看門牌,門邊沒有掛任何“××寓”字樣,沒有姓名,門內,要迎接她的不知道是什麼。一時間,她竟異想天開,說不定出來的是葉剛,另一個葉剛,完全不認得她,一個拘謹內向的小人物。電影裡有過這種故事,葉剛是個雙重性格的人:一個是感情的劊子手,另一個是老老實實的家庭男主人。

大門“豁啦”一聲開了,雪珂的心臟幾乎從嘴裡跳出來。定睛一看,沒有什麼葉剛!門內,站著個年輕的女人。她的心定了定,這才注意起這個女人,正像這個女人也在仔細地注意她一樣。這個年輕女人十分樸素,她穿了件條紋的麻布襯衫,牛仔長褲,頭髮松、松地挽在腦後,用一支髮夾夾著。臉上不施絲毫脂粉,可是,可是,可是她卻有動人心處!雪珂幾乎是驚訝地看著那張臉,白晳的面板,挺直的鼻樑,略帶憂鬱的大眼睛,堅毅而頗富感性的嘴唇……這女人,如果不是額上已顯皺紋,不是眼角已帶憔悴,不是眉心輕鎖著無盡之愁……她是美麗的!不只美麗,她還有一種雪珂所熟悉的氣質,文雅,高貴,細緻,這也是雨雁身上有的。或者,也是雪珂身上有的。雪珂在驚悸中,倏然體會到三個女人身上所共同的一些東西。她有些猜到面前這個女人是誰了。“我看過為他陷下去的榜樣!”雨雁說過。這就是了,這就是了。葉剛生命裡另一盞昨夜之燈!

“雪珂!”雨雁打斷了她的冥想,“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這是杜憶屏,回憶的憶,屏風的屏。我們彼此稱呼名字就好了。憶屏,這是我在電話裡跟你提過的裴雪珂。”

杜憶屏點了點頭,更深地看了看雪珂。

“我正在等你們,”杜憶屏返身向室內走。“進來吧,外面好熱。”

雪珂也覺得熱了,熱得她頭昏昏的,汗水又溼透背上的衣服了。她心裡有點迷迷茫茫,恍恍惚惚的,直覺地體會到,真正的“結束”將在這個地方,真正讓她死掉心的也是這個地方。葉剛,葉剛,葉剛。她心裡還在低徊著這個可詛咒的名字。

她們走進了屋裡。

這是間陳設非常簡單的小客廳,幾張藤沙發就佔掉了客廳的大半,牆上光禿禿的連張字畫都沒有。室內整潔乾淨,太整潔太乾淨了,整潔乾淨得沒有人味了!

“請坐!”杜憶屏指指椅子。

雪珂和雨雁坐了下去。憶屏跑進廚房,倒了兩杯茶出來。雨雁很快地說:

“憶屏,你不要招呼我們,我們坐一下就要走。你知道我來的意思。雪珂從來沒聽過你的名字,我希望你把你的事告訴她。”

杜憶屏拉了一張藤椅,坐在雪珂的對面,她更深切而深刻地打量雪珂。雪珂也再一次地打量她,驚愕地發現,那對憂鬱的大眼睛裡,竟藏著無邊無盡的痛楚和熱情。杜憶屏吸了口氣,眼光幽幽地停在雪珂臉上。

“你要知道葉剛是怎樣一個人?”她問。

“是的。”雪珂從喉嚨中壓抑地、痛苦地吐出兩個字。事實上,她覺得已經不必再求證什麼了,杜憶屏的存在已說明一切!眼前這對僬悴的大眼睛已說明一切!憔悴。憂鬱。這四個字從沒有如此強烈而真實地顯現在雪珂面前過。她總認為這四個字是抽象的形容詞,可是,現在,她覺得這四個字在杜憶屏身上,簡直是有形體的,簡直是可以觸控到的!

“好,我說。”杜憶屏嚥著口水,嘴唇很乾燥。“七年前,我和葉剛在一起,他二十四歲,我二十一。那年,我剛從大學畢業,分發到某報社當實習記者,那年電腦設計在臺灣很風行,葉剛正著手這個事業,我去採訪他,從見到他那天起,我就完了。”她低垂下睫毛,雙手放在膝上,她不看她,只看著自己的雙手。“葉剛並沒有欺騙我。從一開始,他就叫我離開他,他說他不是好女孩的歸宿,他不要婚姻,不要拘束,不要被一個女人拴住鼻子,不要家庭生活……”她停了停,抬眼看雪珂,靜靜地問,“這對於你,大概是很熟悉的句子吧!”

雪珂苦惱地點點頭,雨雁輕輕地嘆了口氣。

“葉剛警告過我,是我瘋狂地愛上了他。我愛得沒有理智,沒有思想,我根本不在乎婚姻,我只要跟著他。那一陣,他對我也確實很迷戀,我們愛得昏天黑地,可是,不管如何相愛,他的愛裡從沒有‘責任’兩個字。沒關係,我不要他負責任,我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們同居了。”

她用手指撫摸著牛仔褲上的褶痕,沉默了一下,再抬起眼睛來,很深地看著雪珂,她急促地接下去說:

“我做錯一件事,我不該跟他同居的,同居的本身,就有一半是婚姻生活,他開始煩躁,開始受不了。然後,我懷孕了。”

雪珂驚顫了一下。緊緊地凝視杜憶屏。啊,那無邊無盡的憂鬱,那徹徹底底的憔悴,她簡直可以觸控到!憶屏用舌頭潤了潤嘴唇,那嘴唇乾燥得快裂開了。

“他知道我懷孕之後,氣憤得不得了,要我把孩子拿掉。那時我很昏頭,我忽然渴望起婚姻來了,我要那個孩子!要他和我共同的孩子。我厚著臉皮求他結婚,甚至於,我答應他,先寫好離婚證書給他,我只要有個合法的孩子。他不肯,他什麼都不肯。然後,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翻臉無情,尖酸刻薄。噢,”她緊咬了一下嘴唇,眼裡蒙上一層霧氣,“我忍受了很多沒有女人能忍受的恥辱!”

雪珂眼眶溼了,淚珠湧上來了,她知道杜憶屏忍受了些什麼,她知道。

“這故事很簡單,”杜憶屏再說,“他堅持不肯結婚,我堅持不拿掉孩子,於是,有一天,我從外面回到家裡,發現他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拿走了,留了張條子給我,上面只有一句話:‘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如果你有自尊,不要再來煩我!’我病了快一個月,然後,我也搬出了那個臨時的小窩,學著如何再站起來,如何再面對自己。就這樣,”她含淚盯著雪珂,“我從此沒再見過那個人:葉剛。”她費力地吐出那名字,“可是,我常常聽說他,聽說他怎樣在轟轟烈烈戀愛中,又怎樣無聲無息地結束掉。”她喘了喘氣,揚起頭來,輪流看看雨雁又看看雪珂。雨雁很沉默,雪珂卻忍不住流下淚來。

“孩子呢?”她哽塞地問。

“孩子——”杜憶屏遲疑了一下,“孩子已經五歲多了,念幼稚園大班,現在上課去了。”

“他甚至沒再來看過孩子?”

“沒有。他甚至不承認有過孩子!”

雪珂伸手拭去淚痕,心底一片空茫。結束,這就是結束的那一刻,她早就猜到了。但是,要“認識”一個人,居然要付這麼大的代價嗎?她抬眼看杜憶屏,不,真正付了最大的代價的還不是自己,而是面前這個女人!憔悴憂鬱,憔悴憂鬱,老天!這女人的肩上,有多重的負荷啊!

雨雁站了起來,拉住雪珂的手。

“雪珂,我們走了吧!不要再挖別人的傷口了。”

雪珂順從地站了起來,痴痴地看著杜憶屏,淚珠又湧了出來,不為自己,而為憶屏。她想對她說什麼,卻苦於無話可說。身體上的傷痕可以癒合,心靈上的傷痕卻足以毀掉一個人的一生!還有那個孩子!她默默地,含淚地伸手給憶屏,緊緊緊緊地握了她一下,低聲說了句:

“再見!謝謝你。”

很快地掉轉頭,她跟雨雁走出了那間客廳,走到花園,衝往大門去了。而杜憶屏,在被喚醒的回憶裡,在那深深的舊創中,兀自站在那兒發愣。

雪珂走到了大門口,又情不自禁地回頭張望一眼,杜憶屏挺立著,肩上壓著沉沉甸甸的憂鬱。陽光中有些閃爍的灰塵,閃了雪珂的視線,杜憶屏隱在那陰暗的屋裡,一盞昨夜之燈,曾經放出光芒,曾經照耀黑暗,如今,卻積滿灰塵,不受注意地擱置在屋角一隅,隨它被時光吞噬,淹滅。

雪珂的手伸向門栓,準備開啟大門了。忽然,身後響起杜憶屏一聲急促而迫切的呼喚:

“裴雪珂!回來!再說兩句話!”

雪珂驀地收住腳步,雨雁卻一陣驚顫。雪珂回身往屋裡走,雨雁緊緊地抓住了她。

“不要再去打擾她了!”雨雁急促地說,“她受夠了!不要再和她談下去了!”

雪珂愣了愣,卻沒辦法讓自己跟雨雁走,她覺得,那杜憶屏還有股強大的力量,把她喚了回去。她無法置之不理。她走了回去,站在屋裡,又面對著杜憶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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