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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就這樣篤定地,堅毅地做了結論。全家沒有一個人再敢說任何話。大家站起身來,紛紛向老夫人請安告退,各就各位去了。
真沒料到,新婚的第二天,和曾家的第一次團聚,談的全是新郎身邊的那個女子卓秋桐。夢寒對這件家務事,自始至終沒有插過一句嘴,她好像是個局外人。但是,她的心,卻緊緊地揪起來了。因為,她知道,她不是局外人。有個痴心的女子,為了她那個負心的丈夫而送了命。她怎能將這麼悲慘的事,置之度外呢?她太沮喪了,太無助了,她多麼希望,她不曾嫁到曾家來呀!
這天晚上,靖南一心一意想完成他昨晚被耽誤了的“洞房”,夢寒一心一意想和靖南談談那個“秋桐”,兩人各想各的,都是心神不定。
靖南已摒退了丫環和閒雜人等,坐在床沿上,兩條腿晃呀晃的,等著夢寒前來侍候。誰知等了老半天,夢寒毫無動靜。他抬眼一看,只見夢寒垮著一張臉,坐在桌子前面,背脊挺得直直的,身子動也不動。靖南開始脫鞋子,解衣釦,故意哼哼唉唉,好像在做什麼艱鉅的大事似的。夢寒忍不住抬眼看去,見他把衣釦弄了個亂七八糟,一件長衫也可以在身上拖拖拉拉,實在讓人驚歎。她心中有氣,頭就垂了下去。
靖南這一下冒火了,跳起來衝著她一叫:
“你是木頭人哪!新娘子怎麼當,難道沒人教過你嗎?”
夢寒驚跳了一下,還來不及說什麼,靖南又一連串地發作:
“就會坐在那兒乾瞪眼,要是秋桐的話,早奔過來給我寬衣解帶,端茶送水,還帶投懷送抱呢!哪會叫我在這兒左等右等,等得人都上了火!”
夢寒太驚訝了,怎樣都不會想到靖南會說出這些話,兩天以來,在心裡積壓的各種委屈,齊湧心頭,再也忍不住,兩行熱淚,就奪眶而出。
靖南已把那件長衫給扯下來了,抬頭一看,夢寒居然在掉淚,真是又懊惱,又生氣。
“哇!”他叫著,“我怎麼這樣苦命啊!不知道他們打哪兒給我找來這樣的新娘子?昨兒個哭,今兒個又哭,你是怎麼不吉利、怎麼觸黴頭,你就怎麼做,是不是?”
夢寒深深地抽了一口氣,憋在心裡的氣憤,就再也無法控制,她終於開了口,激動地說了:“當然不是,誰不想做一個歡歡喜喜的新娘子呢?昨天,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日子,我滿懷著莊嚴、喜悅,和期盼的情緒,對於我的丈夫,我的新婚之夜,以及未來種種,也有許許多多美好的憧憬,可是,迎接著我的是什麼呢?是一個喪葬隊伍,是血淚斑斑的控訴,是驚心動魄的燒花轎,還有惡狠狠的詛咒……請你替我想一想,我怎麼能不感到委屈和難過?我怎麼樣忍得住眼淚呢?現在,還要在這兒聽你告訴我,秋桐是如何如何侍候你的,你考慮過我的感覺沒有?”
靖南太意外了,沒想到這個新娘子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居然說了這樣一大篇。他抓抓頭,抓抓耳朵,在不耐煩之餘,或多或少,也有點兒心虛。
“是啊是啊,這件事我難道不慪嗎?我能未卜先知的話,我根本就不會讓它發生了嘛!可它就是發生了,那……還能怎麼辦呢?發生過就算了嘛,把它拋在腦後,忘了不就結了!”
“忘了?”夢寒緊盯著靖南,不敢相信地問,“你剛剛還在說她這樣好那樣好,顯然和她確實恩恩愛愛過……現在,她為你送了命,你心底有沒有傷心?有沒有歉意?你真忘得了嗎?”
“哎!秋桐是自殺的呀,看你看我這個樣子,好像是我殺了人似的!”
“你雖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難辭其咎啊!”
“你別在那兒盡派我的不是,”靖南不耐地喊,“讓我坦白告訴你吧,我原來和秋桐過得好好的,還不是為了你,為了履行跟你的婚約,我只好狠了心把她給攆走,我對她失信,不守諾言,也是為了你,怕你一進門,就發現我身邊有個小妾,會心裡不舒服,誰知道,這人算不如天算,還是弄得這樣雞飛狗跳的!要瞞你的事也瞞不住了!現在,你明白了吧?都是為了你,我才會對秋桐絕情的,逼死秋桐的,不只是我,你也有份啊!”
聽了這樣的話,夢寒的眼睛是睜得不能再大了。她呆呆地怔在那兒,連應對的能力都沒有了,分析的能力也沒有了。她看著靖南那張白白淨淨的臉孔,奇怪著,他到底和她是不是同一種人類,怎麼他說的話,她都聽不懂呢?
“好了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哪,為什麼要把大好時光,浪費在這些殺風景的事上面!咱們不說了,好不好?好不好?”他開始撒賴了。
一面說著,他就一面膩了過來,伸手就去摟夢寒的脖子。夢寒身子一閃,就閃開了他。看到他這種不長進的樣子,真是又氣又恨。“你別動手動腳,此時此刻,你還有這種心思!”
“說笑話!”靖南變了臉,“都是夫妻了,怎麼不可以動手動腳?快跟我上床來!”他伸手去拉住夢寒,往床上拖去。
“不要!”夢寒掙脫了他,“我不要!”
“你不要?”靖南生氣了,冒火地怪叫了起來,“你怎麼可以‘不要’?你是我的老婆,上床侍候我是你應盡的義務,怎麼可以不要?你到底受沒受過教育?懂不懂三從四德?”
“或者,我就是受的教育太多了,讓我沒辦法接受你這種人,”夢寒悲哀地說,“我不瞭解你,我一點也不瞭解你,如果秋桐和你曾有過肌膚之親,你怎能在她屍骨未寒時,去和另一個女人……”
“秋桐!秋桐!”靖南惱火地大叫,“這兩天,我已經聽夠了這個名字,我不要聽了!你這個新娘子也真怪,一說就沒個完!你不許再說了!過來,過來……”他用力地一把攥住了她,把她死命往床上拖去。
“不要!”她喊了一聲,奮力掙扎,竟給她掙脫了靖南的掌握。她往門口就逃,嘴裡亂七八糟地喊著,“請你不要這樣,即使是夫妻,也要兩相情願呀!你這樣對我用強,我不會原諒你……”
“哈!說的什麼鬼話!我今天如果不能把你制住,我還是‘丈夫’嗎?”
他衝上前來,從背後攔腰就把她給牢牢抱住。一直拖到了床邊,用力一摔,就把她摔到了床上,他再撲上床,緊緊地壓住了她。用一隻手的胳臂拐壓在她的胸口,用另一隻手去撕扯她的衣服,只聽到“嗤啦”一聲,她胸前的衣襟已經撕裂了。
這撕裂的聲音,同時也撕裂了夢寒那纖細的心。她還想做徒勞的掙扎。
“不要,不要啊……放開我,求求你……”她哭了起來,轉頭喊,“慈媽!慈媽!快來救我啊……”
“太好笑了,真會笑死人,”靖南一面說,一面繼續撕扯她的衣服,“你最好把全家都叫來看笑話……哪有新娘子在洞房裡叫奶媽的?”
又是“嗤啦”一聲,她的心徹徹底底地被撕成碎片了。她失去了掙扎的力氣,被動地躺著,被動地讓他為所欲為……他有這個權利,因為他是“丈夫”!她的淚,卻瘋狂般地沿著眼角向下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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