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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小雙回來了。

我坐在書桌前面,桌上攤著我的《線性規劃》和筆記本,但我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我在存心等小雙。

小雙走進屋來,臉頰被太陽曬得紅紅的,眼光是醉意蒙曨的,嘴角是笑容可掬的。她穿著件淺紫色的毛衣,純白色的喇叭褲,長髮中分,披揮在肩上和背上,在她髮際,那朵小白花始終戴著。她說,要滿一年,她才除孝,算算日子,離一年的孝期也不遠了,我真無法想象,小雙到我們家已快一年了。闔上眼睛,小雙滿身黑衣,佇立在我家客廳裡的樣子,依稀仍在眼前。現在的小雙,卻全身閃耀著光華,滿面流露著喜悅,一轉身、一舉步、一語、一笑、一顰眉,全抖落著青春的氣息。

“詩卉,”她笑著說,“怎麼還沒睡?”

“新竹好玩嗎?”我答非所問,“去拜訪了什麼朋友?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物,是嗎?”

“算了!”小雙笑著說,把房門鑰匙、皮包、手絹等物都拋在桌上,倦怠地伸了個懶腰,“什麼朋友也沒拜訪,他在新竹根本沒朋友!”

“哦?”我愕然地瞪著她。

她走到床邊,把身子擲到床上,踢掉了拖鞋,她用雙手枕著頭,眼睛望著上鋪底下的木板。

“是這樣的,”她說,“這些日子友文總是寫不順手,他寫一張撕一張,就沒有一頁是他自己認為滿意的。昨晚,他說,他工作得太累了,我也覺得如此,一個人又不是機器,怎麼能成天關在小屋裡,和原子筆稿紙打交道。你看,傑克·倫敦因為當過水手,所以寫得出《海狼》;海明威因為當過軍人,所以寫得出《戰地鐘聲》;雷馬克深受戰爭之苦,才寫出《凱旋門》和《春閨夢裡人》這些不朽名著。寫作,不能脫離生活經驗,他如果總是待在小屋裡,只能寫《老鼠覓食記》了!”

“沒料到,你成為小說研究專家了!”我說。

小雙得意地笑了笑,用手指划著上鋪的木板。

“我也是聽友文說的,他什麼都知道。那些名作家的出身和歷史,他都能歷歷說來。真不明白,他腦子裡怎麼可以裝得下那麼多東西?”

“這麼說來,”我悶聲說,“法國名作家左拉,一定是個交際花!”

“胡說八道!”小雙笑著,“左拉是個男人,怎麼能當交際花?你就會亂扯!”

“那麼,他怎麼寫得出《小酒店》和《娜娜》。托爾斯泰一定是個女人,否則寫不出《安娜·卡列尼娜》。傑克·倫敦除了是水手之外,他還是隻狗,否則寫不出《野性的呼喚》。海明威當過漁夫,才寫出《老人與海》。我們中國的吳承恩,就準是猴子變的了!”

“吳承恩?”小雙怔怔地看著我。

“別忘了,是他寫的《西遊記》!不是猴子,怎麼創造得出一個齊天大聖孫悟空來!”

小雙望著我,然後她大笑起來。

“你完全在和我亂扯一通,”她說,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心裡自始至終,就在潛意識裡反對盧友文,只要是友文說的話,你總要去雞蛋裡挑骨頭!”

“我並沒反對盧友文。”我聳聳肩,仍然悶悶的,“好吧,你說了半天的傑克、倫敦、海明威、雷馬克,到底他們和你的新竹之行,有什麼關聯?”

“我只是舉例說明,”小雙翻身望著我,“寫作不是一件完全靠閉門造車,就寫得出來的事情。既然友文最近寫不順手,我就建議乾脆出去走走,到郊外逛逛,散散心,把自己放鬆一下,這樣,或者就寫得出來了。所以,我們今天去了青草湖,又逛了獅頭山。嗬!走得我渾身骨頭都散了。”她掠掠頭髮,雖然倦意明寫在她臉上,她仍然看來神采飛揚,“今天天氣真好,不冷不熱的,你們也該出去走走,不要整天悶在家裡!這種秋高氣爽的季節,才是郊遊的好天氣呢!”

原來她是出去郊遊了!我從來不知道,出去郊遊還要先弄出這麼一大套理論來,於是,我的聲音就更加低沉,更加無精打采了:

“說什麼訪友,原來是去玩了!”

“也不完全是玩呀!”小雙睜著對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瞅著我,“按照友文的句子,是出去‘捕捉靈感’了。”

“哦,”我用鉛筆敲著書本,“想必,今天這一天,他一定滿載而歸了。”

小雙笑了一聲,把頭半埋在枕頭裡,長髮遮了過來,拂了她一臉,她閉上眼睛,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忽然間,我覺得關於詩堯安排了半天的《在水一方》,是不必告訴她了。對她而言,那是件毫無意義的事情!我望著她,她太忙了!她要忙著幫人抄稿,忙著幫人準備紙筆,忙著幫人準備消夜,還要忙著陪人去捕捉靈感,她還有什麼心情來過問《在水一方》呢?於是,這晚,我什麼話都沒說。

幾天之後,《在水一方》第二次播出來,小雙依舊沒有看到。等到小雙終於看到《在水一方》的播放時,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那晚的節目播得很晚,小雙湊巧在家,正拿著毛線針,和奶奶學著打毛衣。我一看那毛線是咖啡色的,又起了三百多針的頭,就知道毛衣是盧友文的了。她坐在沙發裡,一面打毛衣,一面漫不經心地看電視。盧友文那晚也來我家坐了一會兒,就說要趕一篇小說,先走了。詩晴和李謙,那陣子正忙著找房子、看傢俱,籌備結婚,所以不在家。媽媽和爸爸早回房休息了。客廳裡,那晚只有我、雨農、小雙和奶奶。詩堯也在他自己房裡,這些日子來,他是越來越孤僻了。當《在水一方》播出來時,小雙忽然整個身子一跳,毛線團就滾到地板上去了。她立即坐正身子,瞪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電視機。她那樣注意,那樣出神,使奶奶也扶了扶老花眼鏡,撲過去望著電視機說:

“這是哪個歌星呀?我好像從來沒見過!”

我慌忙把手指壓在嘴唇上,對奶奶輕“噓”了一聲。奶奶瞅著我,又轉頭看看小雙,再瞪大眼睛看看電視,莫名其妙地搖搖頭,嘰裡咕嚕了一句:

“不認得!完全不認得!”

奶奶歸裡包堆,認得的歌星也只有一個白嘉莉!這歌星她當然不認得。事實上我也不認得,因為他是個新人,不是女孩子,是個男歌星!畫面上,已完全不同於以前的方式,這次,對著鏡頭的是那個男歌星,歌喉相當嘹亮,而且,相當有韻味。但是,在這歌星的背後,卻有個隱隱約約的女孩子,站在一片水霧之中。那女孩依然長髮垂肩,穿著一件白紗的衣服,迎風而立,飄飄然,盈盈然,如真如幻,似近還遠!當那男歌星唱完最後一句“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蹤跡,卻見依稀彷彿,她在水中佇立”的時候,小雙回過頭來了,她的眼睛緊盯著我,她的臉色蒼白,呼吸急促,而神情激動。

“你怎麼不告訴我?詩卉?”她責備地說,“詩堯為什麼也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我說,“告訴你今晚要播《在水一方》嗎?我根本不知道今晚會播,詩堯大概也不知道,因為這支歌已經播出好多次了!第一次播出的時候,哥哥確實要我告訴你。但是,那天你和盧友文‘捕捉靈感’去了。以後,哥哥也沒提。你呢?你反正整晚不在家,你反正對電視不感興趣,你反正任何電視節目都不看,而且,音樂是什麼?音樂不過是娛樂品而已,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呢?”

小雙望著我,半晌,她沒有說話,然後,她站起身來,拾起沙發上的毛線針和地上的毛線團,一聲不響地走進房裡去了。雨農拉拉我的衣服,在我耳邊說:

“幫個忙,別再惹麻煩了,現在,早是大局已定了!你別再製造出一點問題來!”

“那麼,你擔心些什麼呢?反正大局已定了!”我瞪了他一眼。奶奶看看我們,看看電視,說:

“你們在吵架嗎?詩卉,你怎麼一忽兒和小雙吵,一忽兒和雨農吵?你這個脾氣啊,是越慣越嬌了!”

“奶奶!”我生氣地喊,“你什麼都弄不清楚,就少管我們的閒事吧!”

“瞧吧!”奶奶說,“現在又和我吵起來了!好啦,好啦,我走,我回房間去,別讓小兩口看著我這副老骨頭討厭!”

“哎呀,奶奶!”我慌忙撲過去,一把抱住奶奶的脖子,猴在她身上說,“奶奶,你怎麼的嘛?人家又不是和你生氣!”

奶奶用手指戳了我的鼻尖一下,親暱地望著我,笑著對我說:

“別以為奶奶是老糊塗,奶奶心裡也明白。詩齊,幾個孩子裡,就你心地最善良、最傻、最愛管閒事。我告訴你吧,凡事都有個天數,人算總是不如天算的!你彆扭,奶奶心裡也彆扭,可是,人總拗不過天去,是不是?”

我笑笑,搖搖頭,嘆口氣。奶奶也笑笑,搖搖頭,嘆口氣。然後,奶奶回房間去了。我走過去,關掉了電視,坐在沙發上發呆。雨農明天早上八點鐘就要出庭,審一件“公公告兒媳婦遺棄”的怪案子。他走過來,揉揉我的短髮,憐惜地說:

“少操別人的心了,好不好?如果你時間有得多啊,就想想我們的未來吧!”

我勉強地笑笑,心裡是一百二十分的“心酸酸”,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雨農走了以後,我仍然獨自坐在客廳裡,用手託著下巴,我只是默默地出著神。我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詩晴回來了,我還是坐著,滿屋子都關燈睡覺了,我還是坐著。最後,小雙出來了,望著我,她說:

“詩卉,你不準備睡覺了嗎?”

我看著她,她的眼圈紅紅的,似乎哭過了。為什麼?為她死去的父親,為那支《在水一方》,還是為了詩堯的一片苦心,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回到房裡,我們都沒再說什麼,就睡了。

幾天以後一個深夜,我和小雙都在臥房裡,我正在做會計制度的筆記,小雙在打毛衣。忽然間,有人敲門,我還沒說話,詩堯已經闖了進來,他的臉發紅,呼吸粗重,一進門,就是一股濃烈的酒味!他喝了酒,這麼晚,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喝了酒來!在我的記憶裡,詩堯是從不喝酒的。我站起身,驚愕地叫了一聲:

“哥哥!”

詩堯不理我,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小雙,好像房裡根本沒有我這個人的存在。小雙坐在床沿上,毛線針和毛線團都放下了,她呆呆地抬著頭,有點驚惶地、茫然地、不知所措地看著詩堯。我望望他們,悄然地退到屋子最暗的一個角落裡,我縮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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