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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咿——嗚——”
志高瞅著他:
“我就不明白有什麼難?這麼幾句,老子隨隨便便打個呵欠就唱好了。”
“別神啦。”
“你不信?”
志高馬上隨口溜,把剛才“水仙子”唱了一遍:
“呀——喜氣洋呀,喜氣洋。笑笑笑,笑文禮兵將不提防。好好好,好一似天神一般樣。怎怎怎,怎知俺今日逞剛強。”志高天賦一副嘹亮的嗓子,質純圓潤。雖他沒苦練,聽戲聽多了,又常隨懷玉泡一塊兒,耳濡目染,也會唱好幾出。意猶未盡,再唱另一出:
“只殺得劉關張左遮右擋,俺呂布美名兒天下傳揚——”
李盛天聽了,過來,拍著志高的肩膊:“志高,你還真有點兒貓兒佞,小聰明。”
志高不好意思了:
“不不不,我是口袋布作大衣——橫豎不夠料。”
“你不跟一跟?跟跟就上啦。”懷玉道。
“我?唱戲就是唱氣。每回發聲動氣,動了丹田氣,我就餓了。不如學鳥叫,學鳥叫還可以掙幾個大子兒。”
正說著,那邊又來了一夥人。
有男有女,大概六七人,由一個個頭不高的精悍的中年人領著,分頭在練習,地方空闊,也就分成幾組了。
兩個年青男孩,十七八歲的,跟著那中年漢子練摔跤基本功夫:舉鈴子、倒立、翻筋斗……然後二人互相撩扒。
中年漢子在旁指點:
“給他腳絆子,對,你還他幾個‘插閃’,下盤,下盤,來點勁呀!”
另外兩個女的,在抖空竹。
空竹是木頭製成的,在圓柱的兩端各安上圓盤,兩層、中空、邊鑲竹條,上有四個小孔,用兩根竹竿繫上白線繩,在圓柱中間繞一圈,兩手持竹竿抖動,圓盤就旋轉,抖得快,旋轉得也迅速,從竹條小孔發出嗡嗡的聲音來,洪亮動聽。兩個女孩把空竹抖出些花樣,扔高、急接,倒有點名堂。只聽她倆在揚聲:“猴爬竿,張飛騙馬,攀十字架——”
還有一箇中年婦人,梳髻的,一個人在遠處練雙劍,長穗翻飛著,看來像是漢子的媳婦兒。
她身旁的女孩,身子軟得很,在倒腰,倒成拱橋,頭再自雙腿間伸過來一點,伸過來一點……
懷玉問李盛天:
“師父,這一幫子人不知道是幹啥的?從前也沒見過。”
“對。”
“都是練把式雜技的呢。”志高道。
“說不定也是來此討生活的。”李盛天跟懷玉道,“不是說‘人能興地,地也能興人’麼?”
“我在天橋也沒見過他們呀。”
“今兒不見明兒見,反正是要碰上的,也總有機會碰上的。”
那夥人練得幾趟下來,也一身的汗,便一起到陶然亭那“雨來散”茶館去。
“雨來散”,其實是擺茶攤賣大碗茶的,借幾棵柳樹樹蔭來設座。
志高驀地一扯懷玉:
“懷玉懷玉,你瞧。”
“瞧什麼?”
“那個女的——”
順志高手指,那夥人已彎過柳樹的另一邊坐下來了,參差看不清。
他們圍著一個小矮桌,桌上放了幾個缺齒兒的大碗和一個泡茶用綠瓷罐,外面還包著棉套的。瓷罐裡已預先泡好茶水了,不外是叫“高碎”或“滿天星”的茶葉末罷了。
姑娘提了有把有嘴的瓷罐,倒滿了幾大碗茶。太熱了,晾著。幾個人說說笑笑。
李盛天見懷玉分了神,有點不高興。志高見他臉色快變趣青了,只好這樣地兜托住了:
“人家一個女的也練得這般勤快,你看你,不專心。”
乘機挑唆,睨著師父加鹽兒。
“李師父,我替你看管懷玉去。”
師父臨行對懷玉說:
“懷玉你要出人頭地,非得有點改性不可。”
懷玉覷李盛天和幾個師兄弟的背影遠去,便罵志高:
“神是你,鬼也是你。”
志高不理他,忙朝“雨來散”茶館瞧過去,這種茶攤兒,風來亂雨來散,茶客也是待一陣,不久也散了。
不等志高說話,懷玉也看見一個影兒,隨著一眾,三步一蹦,五步一跳的,辮子晃盪在初陽裡。
是的,那長長的辮梢,尾巴似的,一甩一颼,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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