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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上一雙翎子,即如蝙蝠蹁躚,或如蜻蜓點水、二龍戲珠,甚或蝴蝶飛翔、燕子穿梭……他都只在這兒了。

十月小陽春,秋雨結束,冬陽正熾,氣溫很曖昧,向陽處地頭塍畔,草色返青,山桃花還偶然綻放它最後的一兩個粉紅色的花蕾,綽約枝頭。

志高在他“良宅”前一壁曬衣,一壁曬人。

小翹遠遠地就揚聲:“你不怕日頭火辣?穿成這個樣兒?”

“不,我是穿了來曬。”

“你真懶!”

志高不響。他任由她管頭管腳,罵他。“爹說,你昨兒個踩鑼鼓太合拍,像木偶一樣,身段跟了四擊頭一致,卻又沒心勁了。喂,你坐好一點,歪歪的。”

“你懂什麼?”志高眯著一雙曬得有點暖烘烘的眼睛望天而道,“這日頭,反而殺了個‘回馬槍’,還可以熱一陣。水泡眼,給我倒碗甜水來。”

喝來好愜意。

志高明白,他自個的“回馬槍”也不過如此。

龍師父跟他研究一段新腔,總是道:

“腔不要出人想象地新,大夥聽戲,聽得習慣了,怎麼拉扯,偷、換、運、噴,都有譜兒,要新,必得在習慣裡頭新。”

所以他更明白了。

他開始上路,不唱天橋,唱戲院子;不唱開場,不過,頂多到了二軸。他便是穩步上揚的一個小生。

也會紅的,卻不是平地紅透半邊天。即如放煙火,是個滴滴金,成不了沖天炮,不過比下有餘了,有些人一生都成不了滴滴金。

廿來歲,一直這樣地便到了三十歲,娶了媳婦兒,添個胖囡囡,日子也就如此地過下去,地久天長,地老天荒。

俟大地到了隆冬,一切變了樣,只有命是不變的。漫天飛雪,氣象混沌,街巷衚衕似是用一種不太肯定的銀子鋪成——因為有雜質。不純。

志高但覺一切如意,兩父女一齊寄望他出人頭地,很用心地夾纏調教。

夜裡他躺在炕上,家中無火,不能過冬,圍爐之樂,三五人固然好,一二人亦不妨。爐火漸旺,壺中的水滋滋地響著,水開了,沏上壺好香片。要錢方便了,著盒子鋪把紫銅火鍋和盒子菜:醬肉、小肚、白肚、薰雞、肉丸子等,一一送了來這“良宅”,小夥計幫著燃點木炭、扇火,等鍋子開了,端在桌上,說聲“回見”便走了——好好地請個客,要是懷玉在……要是丹丹在。

丹丹怎麼喊他的媳婦兒,喚“水泡眼”?喚“嫂子”?三年不見,十分地生疏,要是丹丹在,他親過她的,都不知該怎麼下臺好。

他惶惑而悲哀地輾轉一下,便又入夢了。

不知如何,夢中的自己居然穿上一套新西裝了,白色的三件頭,灰條子的大領呔,彆著個碎鑽的夾子。還有袋錶,還戴著鑽戒——要多闊有多闊,人群簇擁,身畔美人明豔雍容,原來水泡眼擦了眼影子也可以這般地美。

是個出軌的美夢。

他在夢中嘆口氣。

“唉!”

只聽得一聲微微的長嘆,響自廣和樓外,戲報之前。段娉婷總是在他剛開始嗟嘆之際,馬上便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很明白地,表示她在。

日輪的光彩,不因隆冬而淡薄,它猶頑強地掛在天邊,利用這最後的時機迸發最後的光芒。古老的有幾百年歷史的紅牆綠瓦黃琉璃,被鍍上一層金光,像要燎原,像急召一切離群的生命,回家過夜去。

他道:

“你念給我聽!”

她一看戲報,是的,大紅紙,灑上碎金點。

她念道:“是這個麼?宋志高,‘小宴’、‘大宴’兩場,呂布:宋志高。就是你要聽的把兄弟了?”

他提了提手中的一份禮物,那是他手造的一把傘。

唐懷玉後來成為杭州都錦生絲織廠的一個工人。

每當號竹的老師傅自淡竹產地餘杭、奉化、安吉等縣挑好了竹,便交到竹骨加工的工人手中去。擦竹、劈長骨、編挑、整形、劈青篾、銑槽、劈短骨、鑽孔、穿傘盤等。西湖的第一把綢傘,在民國廿三年面世。在此之前,並沒有人想到,絲綢可以用作傘面,春色也上了傘面,整個的西湖美景,都濃縮在一把綢傘上了——是那個頭號工人看不見的美景。

他把它定了型,一把綢傘三十五根骨,那段竹,從來沒曾劈了三十六根的,是因為他把的關。

——沒有誰得知底蘊,從前,他手把上的是刀、槍、劍、戟,是雙錘,一切的把子,在他手上出神入化,是他制敵的武器,是他燦若流星的好日子。

他從來不曾技癢,把任何一根淡竹盤弄拋接過。總推說是眼睛不靈光的遺憾。

要送志高的,選的是“狀元竹”,畫的是“翠堤春曉”。

冬天快要過去了。懷玉怎能忘卻這三年之約?到底他又在一個昏黃悽豔的時分,由落日伴同踐約。他熟悉的腳步攜帶他進了場。

進得了場,懷玉也就把他的墨鏡給拿下來了。他閉上眼睛,場裡頭很多愛聽戲的,不免也閉上眼睛在欣賞,他終於也是一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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