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一冊 第三十六章 所譽所試,女帝師,小伍,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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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後,依舊有些睏倦,便命綠萼泡了一壺濃濃的茶來。這次已換作我慣常所用的白釉刻花茶具。黃檀木大書案後,牆上的書法已經揭了去,換作一整排七層的榆木書架,只放了半滿。錦素原先所用的書案十分闊大,是方便她練習書法的。此時案上只擺了兩方眉紋花鳥硯、兩架哥窯青釉筆山、一隻鈞窯玳瑁釉筆筒、一隻三足汝窯筆洗和一對定窯白釉珍珠地剔花鎮紙。軒闊的書案上,唯有赭黃封皮的奏疏和貼著封條的赤色樟木箱子最是惹眼。

我遣開所有人,方緩緩拆去封條,開啟箱子,但見裡面是兩本羊皮冊子。我迅速瀏覽了一番,只有當年幾個嫌疑人與嶺南王家的供述。箱子裡還有熙平長公主府中各級管家的畫像,其中只有幾位總管的畫像是上了顏色的。這些乍看上去都無甚用處,真正有用的是嘉秬的證詞。然而我翻查了好幾遍,也沒有看見嘉秬的證詞,更沒有查到任何人轉述過嘉秬的證詞。皇后明明告訴我,嘉秬是親眼看見過那個刺客的,她的證詞是查詢兇手最直接的依據。我合上羊皮冊子,沉思良久,想來應當不會是皇后命人藏起這部分最重要的筆錄。那麼,只有那位掖庭令鄭大人了。

想到這裡,我揚聲叫了芳馨進來:“姑姑在宮中十幾年,可識得那位掖庭令鄭大人麼?”

芳馨道:“掖庭令屬少府,雖然掌管宮禁治安,卻是外臣。奴婢身在內宮,哪裡能見到鄭大人?只知道他做這掖庭令也有十幾年了,今年五十幾歲,身子有些不大好,聽聞常常不在屬廨。”

我腦中隱隱作痛:“鄭大人既然不在掖庭屬,那麼日常事務是誰在處理?”

芳馨道:“聽聞是掖庭右丞喬大人在打理掖庭屬。”

我知道這位右丞喬致,當年他就曾命人來長寧宮查問過嘉秬的命案:“鄭大人這樣不算擅離職守麼?”

芳馨笑道:“待鄭大人告老,自然是右丞順位。如今只當是在歷練罷了。”

我沉吟道:“如此說來,我命人去請他,也未必能請來?”

芳馨道:“論理姑娘派人去請,鄭大人是應當來的。”

我點點頭:“如今這箱卷宗裡面少了最緊要的證詞,姑姑說,究竟是誰藏起來了?”

芳馨一怔,頓時面色蒼白,跪下道:“姑娘,這樟木箱子自奴婢進這屋子,就是封著的,奴婢們沒有動過!”

我哭笑不得:“姑姑請起。姑姑不要多心,我並沒有懷疑姑姑的意思。”

芳馨鬆了一口氣,愣了半晌方道:“姑娘的意思是……鄭大人?”見我默然不語,她擦了擦冷汗,賠笑道,“或許是他們疏忽了。”

忽聽外面綠萼的聲音道:“姑娘,掖庭屬來人回話了。”只見小錢領著一個二十來歲的青衣小吏走了進來,行過禮後道:“鄭大人近日身體不適,一直沒有進宮。右丞喬大人告假半日,只有左丞李大人在。”

我看一眼芳馨。芳馨冷笑道:“當真是巧,一個都不在。”

那小吏縮著肩,低頭不敢看我,只是訕笑:“李大人還是在的。”

芳馨又道:“罷了,是我們大人請得不巧,怨不得別人。如此就請傳話,請左丞李大人進宮來吧。”

那小吏如蒙大赦,拭了冷汗,微微顫聲道:“是。小人告退。”說罷躬身退了出去。

待他出去,我將手中的茶盞重重一頓:“人不在,要緊的證詞也沒有。好!當真好得很!”

芳馨道:“姑娘息怒,仔細手疼。”

我沒有午睡,本來就頭痛心悶,此時聽了那小吏的回稟,頓時心火上升,身子燥熱起來:“陳力就列,不能者止。[91]如有所譽,必有所試![92]”

當掖庭屬左丞李大人走入悠然殿的時候,我正埋頭看濠州刺史劉纘之女劉離離的詩作。李大人在下面站了好一會兒,芳馨方輕聲提醒我道:“大人,李大人來了。”

我放下摺子,懶懶道:“姑姑怎麼也不早說……”

只聽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道:“大人忙於公務,下官不敢攪擾。”聽聲音有些耳熟,忙向下看去,但見這位李大人身著青色官服,曲領大袖。一張圓臉,笑容可掬,正是從前在修德門迎我入宮的從九品門官李瑞。

我又驚又喜,忙下來還禮:“原來是故人!請恕玉機怠慢。”李瑞連稱不敢。我又道,“新年時從修德門出宮,還曾見到李大人。經月不見,大人卻已是掖庭屬左丞了,當真可喜可賀!”

李瑞笑道:“當時大人還是七品女史,如今卻已是六品女校了。”

各自坐定,我不覺好奇道:“既是故人遠來,玉機有一言相詢,還望賜教。”

李瑞嘿嘿笑了兩聲:“大人是想問,下官是如何當上這掖庭屬左丞的麼?”

我笑道:“實不相瞞,只是數月不見,大人便從從九品一躍而成從七品,玉機自是好奇。”

李瑞剛進來時還有些做官的端莊神色,此時盡數褪去,圓胖的臉上多了好些自嘲的笑意:“大人面前,下官不敢隱瞞。下官這個左丞的官位,是家裡賣了地,花銀子捐來的。否則以下官這等出身資質,也只能做一輩子的門官罷了。”

我一怔:“捐來的?”

李瑞坦然道:“也沒花太多錢。且掖庭屬有掖庭令鄭大人和右丞喬大人,下官這個左丞一向是不管事的,也沒什麼好處。因此旁人都不願意捐這官做,便被下官撿來做了。”

皇帝要打仗,國庫裡的銀子不夠了,自然就把些不太要緊的官位拿出來換錢花。我瞭然,笑問道:“要多早晚才能賺回當初捐官的銀子?”

李瑞哈哈笑了起來:“這個嘛,下官算過,怎麼也要三十年吧。”

我和芳馨相視一眼,失笑道:“果然不貴。”

李瑞笑道:“自然自然,好說好說。”

我又笑問:“明知這官做得無味,又為何要捐來做?”

李瑞道:“下官四十幾歲的人了,門官做得膩了,也知道升官無望。只是家裡還有些田地房產,一時倒也吃用不盡,留著也是無用。這掖庭屬左丞的官位現下看起來是無味,可勝在下官能捐得起。”

我笑道:“大人過謙。古人云,‘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又說,‘凡殖貨財產,貴其能施賑也,否則守錢虜耳’[93]。大人其志可嘉,玉機欽佩。”

李瑞站起身來行了一禮:“下官受教。”

我忙道:“李大人且坐。玉機還有好些話要請教大人呢。”看他坐下,我方問道:“大人知道因何事被請到永和宮來麼?”

李瑞道:“下官不知。下官只知,大人本來是請鄭大人入宮的,只因鄭大人病了,喬大人又不在,下官才來的。不知大人有何吩咐?下官好回去轉告鄭大人和喬大人。”

李瑞新官上任不過數月,且聽他話裡的意思,應當不知道掖庭令在秘密調查嘉秬之事。他不知道,我自然也不能說,只得道:“是有些要緊事,只是得與鄭大人當面說。”

李瑞道:“鄭大人久不在掖庭屬,一切公務都委託喬大人處理了。大人要見鄭大人,恐怕不易。”

我好奇道:“既然如此,那鄭大人為何不退位讓賢?”

李瑞道:“據說已經上表辭官了,不知為何,上面一直沒準。如今掖庭屬的大小事務一律歸喬大人打理。大人若有什麼事情,找喬大人也是一樣的。”

掖庭令鄭大人一直領帝后密旨,查探嘉秬之死的真相。如今他雖然纏綿病榻,但因為尚未結案,所以不得退休。鄭大人若不能理事,想來這案子應當是歸喬大人管了。我沉思片刻,道:“罷了,如此我明日便去掖庭屬拜會這位喬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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