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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因不能晾曬,搗練廠的功夫便輕鬆了許多。我和宮女們展開洗好的衣裳,在熏籠上緩緩移動,烤得均勻。乳白色的煙霧自細密的經緯中升起,綿綿不絕,如同難以察覺卻無處不在的幽隱執念。熱力驅趕出溼氣,無處可逃,室中一片茫茫。溫暖潮溼的氣息熨貼著冰涼乾燥的臉龐,鼻端是皂角清冽明淨的香氣。因有喪事,宮人們不敢說笑,只低低交談著。藉著霧氣掩飾,我轉頭望著窗外,呆滯無語。雜念密密陳塞,不過一會兒,便覺胸口煩悶。

自啟春走後已有六日,穎妃也派了辛夷來問我皇后崩逝當夜在椒房殿的事情,然而赦我出獄的旨意卻還沒到。天地廣闊寧謐,雪花輕柔細密,如同我的心境,平和安穩之中,滿含蠢蠢欲動的企盼。

手一滑,天青色的斗篷落在炭盆中,濺起一簇火花。另一個宮女驚呼一聲,雙手提起斗篷,抖了幾抖。雖然沒有燒著,卻焦了一片。她大驚,狠狠剜了我一眼,轉身請了執事內監過來。執事將斗篷拿到視窗,就著雪光細細看了半晌,笑道:“什麼大驚小怪的,拿去繡坊織補一下就好。”

我歉然道:“實在對不住,織補的使費從我這裡出好了。”

執事笑道:“姑娘言重,極小的功夫,內阜院不至於連這點錢都拿不出。”

那宮女忍不住道:“向來洗壞了衣裳,搗練廠要賠的。她不出這使費,回頭還是咱們補上,這如何公道?”眾人竊竊私語,紛紛靠近,有附和之意。

管事笑道:“你們放心,若讓搗練廠補上,自然都在我的賬上,絕不教你們吃虧。”

如此息事寧人,連我都覺得意猶未盡。於是不知是誰隱在一屋子的霧氣中,細聲細氣道:“從來掖庭獄過來的人,都做最重最累的活計,偏她不一樣。到底是身份不同,非常人可比。”聲音雖低,卻清晰可聞。“身份不同”四字,咬得略重。已經有人哧的笑出聲來。

管事脾性再好,也忍不住大怒:“有話就滾出來說!”沒有人敢站出來。不一會兒,衣衫簌簌,炭火噼啪,眾人各還己位,若無其事地烤起衣服。

我索性披了衣裳走出屋子。執事追出來道:“婦道人家整日無事,就愛亂聽亂說,姑娘別往心裡去。且到奴婢那裡烤烤火歇一歇,喝杯熱茶。”

我微笑道:“多謝公公好意。玉機在外面坐一會兒就進去,公公自去忙吧。”管事也不勉強,自抱著斗篷去了。我在樹下靜了片刻,依舊回去烤溼衣服。經此一事,竟然雜念全消。

吃午飯時,定乾宮的小內監來到搗練廠,口稱聖諭,眾人跪拜接旨。那小內監朗聲道:“聖上口諭:故正四品女錄朱氏,除服回宮,謹侍椒房,適遇後崩,引過自愆。入獄自省,叨德養惠。朕甚嘉焉。經案驗查,實無過錯。敕自引出,官復原職,翼贊王事,克慎克勤。欽此。”

我謝了恩,那小內監將我扶起,笑容滿面道:“朱大人苦盡甘來,可喜可賀。”又道,“大人本來該回掖庭屬接旨,只因婉妃娘娘特意叮囑,不教大人來回奔波,奴婢就徑直上這兒來了。請大人這就隨奴婢回宮,婉妃娘娘早就在金水門等著大人了,大人在掖庭屬的物事,娘娘也派人搬了回去。”

我雖然歡喜,卻並不意外。聽他提起玉樞,又勾起滿腹牽掛,忍不住問道:“婉妃好麼?”

小內監笑道:“聖上下旨後,特意命人先告訴了婉妃娘娘,娘娘歡喜得午膳都沒好好用,就跟著奴婢到了金水門。本來還想親自出宮來迎,因不合規矩,這才作罷。”聽聞此言,我已經等不及要見到玉樞了。

執事帶著眾人直送到搗練廠門口,我轉身回一禮,這才跨出搗練廠的大門。天空是陰鬱的灰藍,日光都賦予了雪光,滿眼的清爽明亮。雪花像冰涼的魚吻,啜吸著我昏熱的面頰和額頭。我深吸一口氣,只覺渾身都是甦醒的力氣。

未到內宮金水門,已見玉樞一身皓白,如玉山挺立,正扶著小蓮兒的手,延頸企踵。我疾步上前,正要行禮,卻覺周身一緊,已被她雙臂箍住。玉樞喜極而泣:“你可算回來了。”凝目半晌,又欣慰道,“雖然瘦些,精神卻還好。”

我雙眼一熱:“李大人和執事們都對我十分照顧。”復又悄聲道,“再說小時候又不是沒有坐過牢,這也算輕車熟路了。姐姐不必擔憂。”

玉樞一怔,在我肩上虛拍一下:“你就愛胡說!”說著微現羞赧之色,“那一日我在定乾宮苦求不果,無奈之下,去章華宮尋穎妃,請她看顧你。誰知她連日事忙,竟不得空說話。好容易傳話進去,她身邊的淑優只回說知道了,會派人去看你的。我只當她是應付我的,還生了她氣。”

我深為感動,又不覺好笑:“穎妃總理宮禁,姐姐要體諒才是。”

玉樞道:“她果真派人去看你了麼?”

我微笑道:“這是自然。若不是穎妃成全,芳馨如何能在夜裡進掖庭獄瞧我?”說著目光越過她的肩頭,果見芳馨站在眾人之後,含淚而笑。素衣如雪,踟躕天心,縹緲獨立,柔光彌遠。

小蓮兒勸道:“大人在掖庭獄甚是辛苦,這裡風大,還請快些回宮。”

玉樞拭淚道:“正是。聖上也說,讓你好好在漱玉齋歇息幾日,不必著急去御書房上任。”

玉樞未施脂粉,面色微黃,眼下兩道墨青,雙頰翻起雪屑一樣的兩片。這些日子,她定是吃睡不寧,以淚洗面。心中暖流激盪。回宮多日,到此刻方覺,我在這宮裡再不是孤身一人。

玉樞親自將我送回了漱玉齋,這才回宮。芳馨重新鋪排了飯菜,服侍我用午膳。飯罷少歇片刻,便燒水沐浴。待長髮乾透,天已黑了。我斜倚在榻上,漫不經心地賞畫,又命綠萼將我在掖庭獄中默寫的絕句拿來。

芳馨正抱了一盆水仙進來,見我正在看詩,便笑道:“奴婢聽李大人說,姑娘在掖庭屬,一得空就要讀書寫字,果然不錯。”

我淡淡一笑:“獄中無聊,勞作枯燥,最易消磨人的志氣。若無書史充室,詩畫悅目,慨歌盈耳,推陣娛智,可不要悶絕麼?”

芳馨笑道:“姑娘的肚子裡裝著滿滿的書史詩畫,便沒有書,也悶不絕的。”

我側過身,將那篇絕句丟入炭盆之中。指尖有枯焦的慵懶,那張紙自掌心飄落,被火焰輕舐,柔軟地屈作一團。凝練的黑與廣闊的白,雲蒸霞蔚般雄壯豔麗,魂魄相依般清奇孤絕,一併都散去了。

芳馨驚呼:“好好的一篇詩,姑娘為何燒了它?”

我張一張五指,叉著腦後的長髮道:“這是我在獄中寫來計日子的,一天一個字,這是頭二十天的。”

芳馨嘆息道:“雖是虛驚一場,將這詩留念,也未嘗不可。”

我搖頭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留在心裡的若越來越淡,又何必在意身外之物。”

芳馨調弄水仙的指尖一滯,凝神復又失神:“什麼事會越來越淡?什麼事會越來越清楚?”

我淡然一笑:“古人云,當‘記人之功,忘人之過’。於人君,於黎庶,於他人,於自己,都是一樣的。”

芳馨沉吟道:“記人之功,忘人之過……”

我見她出神,不由好奇,然而終是沒有問出口。芳馨轉過身來,眼睛微紅:“如何‘忘人之過’?若忘不了,又當如何是好?”

笑意微涼,炭盆中的火苗亦蟄伏不語:“選擇恕道,雲淡風輕。”

芳馨道:“這未免太難。”

窗上的雪光掩映眸中的冷光,我又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之後,自可忘人之過。”

芳馨搖頭道:“這……也不易。”

我垂眸,伸著腰肢懶懶道:“以德報怨、以直抱怨自然都是不易,所以眾人都愛以怨報怨。徒耗心力,於事無補。所以,不如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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