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冊 第二十三章 未之思也,女帝師,小伍,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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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濃墨包圍,一如我當年漆黑虛無的夢境。狂風是唯一的有形之物,像粗糙堅硬的雙手,狂躁的翻扯往事。綠萼見我發呆,始終不敢說話,只護著風燈不停地看我,不一會兒已轉過頭去暗暗打起呵欠。我柔聲道:“你若困了,就去太平館歇息吧。”

綠萼強打起精神,猛烈地搖頭:“奴婢要陪著姑娘。”忽然身子一直,指著西面道,“有人來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乘夜風倏然逼近,幾點燈光極快地飄了過來。原來是小錢帶著兩個內監來含光殿尋我。小錢見我跪著,顧不上行禮,搶上幾步,大驚道:“大人,這——”

我笑道:“綠萼累了,帶她回去歇息吧。”小錢一呆之下已全部明白。

綠萼道:“奴婢不走。”

小錢道:“你也服侍了大半夜了,歇息歇息也好。”又向我道,“換奴婢服侍大人也是一樣的。”

我嘆道:“也好。那便換小錢在這裡,綠萼回去歇息,明早再來接我。”於是小錢和綠萼彼此勸說推脫一番,最終綠萼拗不過小錢,被小錢帶來的兩個內監架著回去了。小錢跪在離我數尺遠的地方,整夜不置一詞。

颳了大半夜的狂風,到了天快亮時終於下起了暴雨。碩大的雨點呼啦啦地連成線,砸在石階上。燈光所及之處,水光如霧。儘管小錢拼命護住風燈,燭火仍被澆滅了。我聽見他低低咕噥一聲,彷彿景園眾人清涼的夢境中最深沉的詛咒。身後不遠處,金沙池聲勢煊赫,如借雨勢昇天。

我渾身溼透,寒意深入骨髓。不一時,已手腳冰涼,連雙唇也凍得麻木了。在冰冷的環境中,我反而清醒起來。跪了一夜,既沒有睡過去也沒有暈過去。過了寅時,黑暗一點點散去,金沙池上騰起茫茫青氣,像吃飽了雨水心滿意足的噫氣。

雨漸漸轉小,到天亮時,只剩了牛毛一樣的濛濛細雨,整座含光殿似被輕紗籠罩。但見一抹青影獨自撐著一把黃色油紙傘出現在高高的石階之上。周遭蒼白而荒涼,連青山都失去了蒼翠鮮明的色彩。那柄黃色油紙傘似曾相識,我卻記不起來。低下頭凝神回憶,冷不防心驀然一痛,不禁彎下了腰。

小錢忙上來扶住我:“大人又犯病了?”他的嗓子已被冷雨浸透,澀然喑啞。

雨幕瀟瀟,我跪坐在地,揚眉凝視。那抹青影彷彿是開天闢地的第一筆,濃烈而明快,冷豔而神秘。它也沒有彎折,亦無稜角,就是直直的一筆,頂天立地。我瑟瑟發抖,也不知是冷還是怕。一個灰影從他身後趕了上來,接過他手中的傘。

不一會兒,皇帝轉身進殿。小簡撐著傘一溜煙跑了下來道:“陛下有旨,大人可以回汴城了。回宮後也不用去定乾宮,就在漱玉齋待罪思過。”

我伏地道:“微臣領旨。”

小簡和小錢合力將我扶起,然而我的雙腿早已沒了知覺。小錢陪我跪了許久,一個沒站穩,我們兩個都重重摔倒在地。恰好綠萼趕了過來,和幾個丫頭合力將我拉扯起來,扶我坐在石階上。綠萼把芳馨讓她帶著的所有斗篷都一股腦兒地披在我身上。

小簡道:“請大人在此稍待,一會兒有車來接大人回京。”

我有氣無力地應了,勉強道:“公公慢走。”

綠萼抬眼細看我的臉色,不禁泣道:“姑娘的臉都青了,嘴唇也是青的。奴婢晚上聽見下大雨的聲音,本想給姑娘送傘。可是陛下罰姑娘跪著,奴婢怕送了傘,陛下知道了,會罰得更厲害。可若不送,又怕姑娘的身子……”說罷伏在我膝上大哭起來。黏膩冰冷的裙沾著她的熱淚,竟也有了一絲暖意。

我撫著她的柔發道:“不送傘是對的,總要讓他消氣了才好。”又對小錢道,“你手腳快,先回太平館換一身乾衣裳,喝幾碗熱茶驅驅寒。”

小錢道:“大人不回去麼?”

我搖頭道:“陛下命我在這裡等車,我便只能在這裡等著,一步也不能離開。”

綠萼道:“陛下也真狠心,竟連衣裳也不準姑娘換。”是呢,他已經這樣厭棄我了麼?竟不容我換件乾衣裳就要趕我出景園。綠萼又道,“連婉妃娘娘也不準姑娘見一見!”

我笑道:“玉樞正在養胎,不見是好的,見了也是白白擔心。”

綠萼一面流淚一面揉搓著我的雙手,恨恨道:“陛下怎能這樣無情?可見平常也不是真的喜歡姑娘。”

若在平常,我一定會斥止她,眼下卻不過失笑:“依你看什麼才算是真的喜歡?”

綠萼的手緩了下來,似有一瞬失神。她似乎是極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目光堅定而期待:“無論姑娘怎樣,都對姑娘好好的。這算是真的喜歡吧。”

我累極了,緩緩靠在她的肩頭,合目吟道:“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126]”

綠萼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嘆道:“棠棣之花很美,並非是我不思念它,只是它實在太遠了。孔子卻說,這人根本就沒有思念那些花,如果真的思念,又何來路途遙遠一說呢?”

綠萼道:“孔夫子說的有道理。陛下不肯對姑娘好,就不是真的喜歡姑娘。”

我冰冷的臉頰緊緊貼住她溫暖的肩頭,每一絲紋路、每一道縫隙都藏著和軟的芳香。展目望去,從玉梨苑傾瀉而出的梨樹林在湖邊戛然而止,似沐頭的少女綰起了髮梢。不遠處便是玉樞所居住的沉香榭。我嘆道:“一個人如果總也得不到,時日長了便也許不再思念了。何況他身邊還有宜室宜家的桃花。他說不定還會憎恨棠棣之花,憎恨那花兒為何不能像桃花一樣,生得近些……觸手可及。”

有了她肩頭安心的溫暖,我睡意沉沉。恍惚間只聽綠萼茫然道:“倘若奴婢喜歡一朵花,遠遠看著也是好的,怎麼忍心去恨它?”

我含糊應了一聲,眼前一黑,終於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車上顛簸,連夢也是支離破碎的。綠萼低低的飲泣似漫漫秋水涼津津的漲滿我整個夢境,偶爾還能聽見小錢的陣陣咳嗽和長長呵欠。窗外樹影掠過,像一張流動的網,牢牢扣住在靈魂最深處掙扎不已的困獸。回時沒有去時那樣快,進城已是傍晚。

回到漱玉齋,我大病了一場,昏昏沉沉不知人事幾何。偶爾清醒,睜開眼又倍感疲累,於是翻個身便又睡了過去。濃黑的藥汁不停地往腹中灌,醒來時口齒永遠是苦澀黏膩的。冰塊融化的滴滴輕響如甘泉傾下,口中的苦澀彷彿退去了些,於是我心滿意足地又陷入了夢境。

直到三天後一個炎熱的午後,我被蟬鳴吵醒,滿身大汗。竹簾都放了下來,寢室中一個人也沒有。我頭重腳輕地走到窗邊,緩緩推開玫瑰團花窗欞,本想吹吹風,不想卻是滿眼的陽光,像熾熱發白的火焰。眼見就要立秋,老天彷彿要抓住最後一段夏日的時光,肆虐地酷熱。我坐在妝臺邊,鏡中人雙眸呆滯,目下青灰,面頰消瘦,神色萎靡。我攏一攏低垂的長髮,正要用長簪綰起,驀地只見手心中兩絲長髮由白轉灰,由灰轉黑。

綰好頭髮,我開門喚人,恰見綠萼低著頭搖搖擺擺地提水上樓。我喚道:“綠萼……”

綠萼一抬頭,頓時喜出望外,也不知哪裡生出一股力氣,三步並作兩步奔了上來,含淚道:“姑娘,你總算醒了。”

我舉袖擦乾她額頭上的汗水,指著她高高挽起的袖子,笑道:“天氣這麼熱,怎麼是你在提水?莫非他們貪睡,都不肯做活?”

綠萼一面推我進屋,一面道:“這幾天姑娘出汗多,都是奴婢給姑娘換衣裳的,換了別人奴婢不放心,因此都不放上來。”

一時換過了衣裳,綠萼見我神志清明,甚是歡喜,於是捧了溫熱的甜白粥餵我。我吃了兩口,便吃不下了,於是道:“那天小錢也淋了大半夜的雨,他生病了麼?”

綠萼笑道:“小錢的身子一向很好,姑娘幾時見他生過病?唯有那一次,他捱了几杖,這才躺了幾天。”停一停,忽然神色一黯,彷彿自行寬慰,“也就幾天,就又生龍活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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