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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穿堂裡,記得在穿堂的一個壁凹裡我是見過有架電話的。電話倒是在那裡,可是線斷了。我就放下電話,上六樓到明妮·赫爾希的房間裡去。我爭取這個混血兒姑娘至今成效不大,不過好在她對她小姐看來還是忠心耿耿的,眼下電話打不出去,我總得要有個人去替我送信才好啊。

那混血兒姑娘的房間也跟別的房間一樣門上沒有裝鎖,我開門進去,又順手把門關上。我用手掩住了手電筒的玻璃蓋罩,這才開啟開關。從指縫裡透出來的光就夠亮了,我看出了那個半黑不黑的姑娘是在床上睡她的覺。窗子都關著,屋裡氣悶得很,一股令人膩味的混濁氣息好熟悉啊,那是花朵枯萎的地方特有的氣味。

我就去瞧床上的姑娘。姑娘仰天而臥,張開了嘴巴在呼吸,一臉的睡意正濃,那張臉看上去也越發像個印第安人了。看著她,我自己也覺得很倦,直想要睡覺了。害得她把飯碗都丟了,好像總有點不應該吧。也許她此刻在夢裡就夢見了……我搖了搖頭,想清醒一下:一腦袋糨糊,稠得都快轉不動了。鈴蘭,月光花……枯萎的就是這幾樣花……內中有沒有忍冬呢?這個問題總覺得好像挺重要似的。手電筒拿在手裡好沉啊,沉得都拿不動了。去它的吧:我一鬆手,手電筒掉了。砸在自己的腳上,心裡卻鬧不明白:是誰踩了我一腳?嘉波莉·萊格特的意思,會不會是埃裡克·科林森危害到她,因而她要把他擺脫掉呢?這講不通吧,還是也有些道理呢?我想再把頭搖搖,拼命使勁想搖搖。可是腦袋彷彿有噸把重,簡直別想搖得動。我感到身子在打晃,怕要摔倒,就伸出一隻腳去站站穩。腳裡、腿裡,都軟綿綿沒一點力氣,跟麵糰似的。不行,還是要摔倒,還得往前跨一步,我就又一步跨出去,拼命抬起頭來,睜開眼來,倒下也得要找個能倒下的地方。一看,離我的臉半尺來遠就是窗臺。

我身子朝前一歪,幸得窗臺擋住了我的大腿,我這才沒摔倒。我雙手撐在了窗臺上。我就想去找窗子底部的抓手,也沒看清楚到底找著了沒有,就用足全身的力氣往上一抬。窗子一動也不動。我的雙手卻似乎給釘住了。我看我這時候只怕都要哭出來了。我就用右手抓著窗臺,騰出左手來,一巴掌在窗玻璃的正中砸了個窟窿。

窟窿裡透進來一股空氣,像阿摩尼亞一樣直嗆鼻子。我雙手抓牢了窗臺,把臉迎著這股氣流拼命吸,嘴和鼻子在吸,眼睛和耳朵也在吸,所有的毛孔都在吸。我哈哈大笑,刺得生疼的眼睛淚水直流,都淌到了嘴裡。我就死死賴在那兒,盡情地吸這新鮮空氣,後來漸漸感覺到腿裡又有了點勁了,眼睛也看得清楚了,腦筋又能開動了,腳下也又能走了,不過還走不快也走不穩。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就拿一塊手絹掩住了嘴和鼻子,轉身離開了視窗。

啊,在我跟前不過三尺以外,就在這黑騰騰的房間裡,有一團白慘慘、亮閃閃的東西,像是個人,卻又不像是個血肉之軀的活人,站在那兒把身子直扭呢。

那東西很高,看起來很高但是實際並不高,因為那東西不是站在地面上,而是憑空懸浮在那兒,腳跟地面至少有尺把的距離。那東西的腳——對,是有腳的,但是我說不出那腳是怎麼個形狀。那腳根本沒有個形狀可言,不但腳是這樣,連腿和軀幹、手和臂膀、頭和麵孔,都這樣沒有個固定的形狀。渾身上下都在扭動,忽而膨脹忽而收縮,忽而繃大忽而變小,幅度都不是很大,但是始終變個不停。有時一條胳膊會鑽進軀體裡去,給軀體一口吞沒了,一會兒卻又鑽了出來,就像給吐出來的一般。有時鼻子會往下長出去、長出去,一直長到那怪模怪樣的張大的嘴巴前,一會兒又往上一縮,縮回到了臉上,跟那肉鼓鼓的面頰又一樣高低了,可是一轉眼卻早又長了出去。有時眼睛會愈撐愈大,大到兩隻眼睛融合成了一隻特大的巨眼,把上半張臉整個兒都遮沒了,一會兒又縮小、縮小,縮到影蹤全無,可是一轉眼卻又會在原處張開一雙眼來。那腿時而是獨腿,有如一個會打轉的活動底座,時而卻又一分為三,時而又復歸為二。臉上的各個器官也罷,身上的各個肢體也罷,無不轉的轉,晃的晃,扭的扭,簡直沒有一時半刻的靜止,所以也根本無法看清其大致的形態如何,本來的模樣又該是如何。那就是一個人樣的東西,浮起在地面之上,綠幽幽的臉一副怪相,好不嚇人,白慘慘的皮啊肉的根本不像人皮人肉,在黑咕隆咚中都看得見,好像潮水一樣能漲會落,一樣動個不停,而且還一樣是通體透明的。

我明白了——我這時候已經明白了:我是吸進了那枯死的花那樣的氣味,才變得這樣晃晃悠悠的。但是我見到了這麼個東西,那卻是想否定也否定不了的。這個東西分明就在我的眼前。我只要探出身去,手一伸就可以夠著。分明就在我和門口之間,在晃盪,在扭動。我是不信鬼神的——可是不信又能怎麼樣呢?這個東西分明就在我的眼前。分明就在我的眼前,而且我可以肯定這決不是夜光漆之類造成的幻覺,決不是有人披了塊白布在那兒裝神弄鬼。我真是無可奈何了。我拿手絹緊緊捂住了鼻子和嘴巴,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連氣也不透,恐怕連周身的血液都硬是憋住不讓流了。一邊是我,一邊是那個東西,我就對著那個東西,站在原地寸步不讓。

那個東西開口說話了,不過我不敢說這話確確實實是我耳朵聽見的,我只是覺得我似乎渾身上下一個激靈,就意識到對方說了這樣一句話:

“跪下吧,上帝耶和華的敵人,快跪下吧。”

我這才一動,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可是我的舌頭比嘴唇更枯焦。

“趁早跪下吧,受上帝耶和華詛咒的人,要不災禍就要臨頭啦。”

反駁,我還是會的。我就把捂在嘴上的手絹挪開點兒,說了聲:“去你的吧。”我這話聽起來聲音很傻氣,特別因為我嗓音枯澀,所以分外顯得可笑。

那個東西一陣猛烈的扭動,晃了兩晃,就一貓腰向我撲來。

我扔下手絹,伸開雙手就去揪那個東西。東西是抓住了,可是仔細一辨卻又什麼也沒有抓住。我的手是揪到了那個東西,整隻手兒都穿了進去,直穿到它體腔裡,連手腕都給緊緊卡住了。但是我的手裡卻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種潮乎乎的感覺,卻又覺不出有一點體溫,說不上暖也說不上冷。

那個東西的臉兒飄飄浮浮,撞到了我的臉上,我臉上頓時也起了這樣一種潮乎乎的感覺。我把那張臉兒咬了一口。——一點不假是咬了一口——可是牙齒咬下去,卻分明咬了個空,不過我看得見,也感覺得到:我的臉確實是卡進了那張臉兒。而且我不但手裡抓著那個東西,我的臂膀上,我的遍體上下,也都貼上了那個扭來轉去、晃啊蕩的東西。那個東西如今更是亂打轉了,在這黑咕隆咚中轉得身子四散紛飛,又都拼命一一收回,重新歸攏到一起。

那個東西的皮肉是透明的,所以我看得見我插在那潮乎乎的體腔裡的雙手是攥得緊緊的。我就張開手來,用伸不直的僵硬的指頭在裡邊上下亂搗,想要搗出個窟窿來,我看得見那個東西被我抓得粉碎,也看得見我那爪子般的指頭剛一移開,給抓碎的又都紛紛流了回來,重新合為一體。不過我這時候的感覺還很單純,只覺得這個東西是潮乎乎的。

後來我卻又多出了一種感覺,而且這種感覺一旦產生以後,很快就變得愈來愈強烈了:我覺得身上像是壓著個重擔,壓得我氣都喘不過來,人都要垮了。這個東西雖然並不硬實,卻重得很,重得就是能把我壓倒,能叫我氣也透不過來。我的膝頭漸漸挺不住了。我嘴裡還咬著那個東西的臉兒呢,我就一口吐了出去,又從它的體腔裡抽出我的右手,衝它的臉兒上打去,可是除了那種潮乎乎的感覺在我拳頭上一掠而過以外,其他我什麼都沒有感受到。

我左手還在它體腔裡,我就用左手又在那裡抓了起來,把裡邊那種看得清、卻摸不透的東西亂扯亂撕。這時候我在我的左手上又看到了一樣東西——是血!我滿手都是濃濃的、稠稠的、千真萬確的血,血從我指縫裡漏下去,在一滴滴往下滴。

我放聲大笑,一笑就有了力量,頂住了壓在身上的巨大壓力,直起腰來,又在那個東西的體腔裡搗了個天翻地覆。我拉開了嘶啞的嗓門說:“我給你來個大開膛。”我指縫裡淌下來的血更多了。我想再來一陣大笑,好表示我的得意,可是我笑不出來,倒是連嗓子眼兒都哽住了。那個東西在我身上壓得更沉了,有原先的兩倍那麼沉。我給壓得踉踉蹌蹌往後直退,身子一軟,就癱倒在牆上,可是我不讓自己往下滑,就緊緊貼住在牆上。

砸碎的窗子裡透進來一股空氣,從我背後撲來,朝我鼻孔裡直刺:冷颼颼的,是那麼清淨、那麼凜冽,跟我剛才呼吸到的那個空氣完全不一樣。我這才悟到:不是那個東西有千斤重,壓得我要垮,而是那股花香般的氣味有毒,快要把我毒倒了。

那個綠幽幽、白慘慘的東西挾著那股潮乎乎的氣息,扭啊扭的,在我臉上、身上撲過。我忍不住咳嗽起來,跌跌撞撞穿過了那個東西,直衝到門口,把門開啟,手腳一攤就倒在走廊上——我出了墨黑一片的房間,可是如今走廊裡也已一樣是墨黑一片了。

就在我倒下的時候,卻又有個人倒在了我的身上。不過那可決不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什麼東西。那分明是個人。兩個膝頭撞在了我的背上,那分明是人的膝頭,尖得很。哼一聲,一股熱氣直噴到我的耳朵裡,那分明是人的聲息,像是吃了一驚。我手裡揪住的那條胳臂是人的胳臂,細得很。謝天謝地,幸虧這條胳臂不粗。走廊裡的空氣雖說幫了我的大忙,可是憑我此刻的體力狀況,要跟個運動員那樣身板的人打一場我是絕對打不過的。

我用出了全身的力氣,緊緊揪住了那條胳臂,拖過來壓在我的身下,一邊又翻過身來,儘量把那人身體的其他部分也都壓住。翻身的當兒我那另一隻手也隨之一甩,伸過去把那人瘦細的身體攔腰抱住,不想手卻碰到了地板上一件硬邦邦金屬質的東西。我就手腕一轉,把那個東西抓到手上,憑手裡的感覺我辨得出:那就是刺死里斯醫生所用的那把特大號匕首。據我推測,被我壓在身下的那個人準是守候在明妮的房門外,打算等我出來就給我一刀,幸而我出門便倒,他一刀沒有刺中我,自己卻絆了一跤。此刻他被我這一百九十磅的個頭壓得爬不起來,只能面孔朝下趴在地上,對我又是踢,又是打,還拿腦袋來撞。

我緊握著匕首,右手放開了他的胳臂,一巴掌按住他的後腦勺,把他的臉盡往地毯上撳,趁此也可以歇一口氣,再多長些氣力。我覺得自己的氣一緩過來,氣力又都漸漸恢復了,照這樣再過一兩分鐘,我就可以把他一把提起來,叫他老實招供了。

可惜我是歇不到那個時候的了。冷不防飛來了一個硬傢伙,一傢伙劈在我右臂膀上,再一傢伙劈在我背上,後來又是一傢伙,卻打在跟我們的腦袋只差那麼一點的地毯上。原來有人掄著根棍子在衝著我打呢。

我一骨碌從那瘦漢身上滾了下來。滾到那掄棍人的腳下給擋住了。我就拿右胳臂想去勾住那掄棍人的腳,不想背上又捱了一棍,胳臂一勾勾了個空,只覺得手像是在裙子上碰了一下。我吃了一驚,就把手縮了回來。身上卻又捱了一棍子,這回是打在我脅下,這倒提醒了我:在這種地方是不能跟女士們講客氣的。我就攥起了拳頭,對裙子發動反擊。裙子捲住在我的拳頭上,我一拳頭打到的是肉鼓鼓的一條小腿。小腿的主人在我頭頂上哇哇直叫,還沒等我出第二拳,就退走了。

我手腳並用跌跌撞撞爬起身來,腦袋砰的一下撞上了什麼木頭的東西——原來這是扇門。手在門把手上一搭,我這才站了起來。黑暗裡呼的一聲,那棍子又緊貼著我劈了下來。我的手無意中卻轉動了門把手。門開了,我也乘勢而入,來到了一個房間裡。我儘量把聲音放輕,簡直就沒出一點聲,順手把門關上。

只聽見背後屋裡響起了一個嗓音,話說得極輕,卻也極其頂真:

“快出去,要不我就一槍打死你。”

聽嗓音這是在這裡當女僕的那個體態豐滿的金髮姑娘,口氣顯得很驚慌。我轉過身去,怕她真會開槍,所以趕緊彎下了腰。當時天已經快亮了,朦朧的曙色已經透進了這間屋裡,照出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坐起在床上,伸出了一隻手,手裡拿著個小小的東西,烏黑溜溜的。

“是我呢。”我壓低了嗓門說。

“喔,是你!”她手裡的那個傢伙卻並沒有放下。

“你也跟著他們幹這號買賣?”我問她,一邊緩緩移動腳步,冒險向床前靠近一步。

“我是叫幹什麼就幹什麼,抱定宗旨決不透一點風,不過傷生害命的事我是不幹的,他們就給我這麼點錢,我才不幹呢。”

“你真高,”我說著,腳下乘機加快了速度,又向床前挪了幾步。“我要是拿兩條被單一結,從這個視窗裡縋下去,你看能到得了底下一層嗎?”

“不知道——哎喲!快住手!”

我早已右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槍——那是把點三二口徑的自動手槍——左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兩下同時使勁一扭,喝一聲:“把槍放下!”她就乖乖鬆了手。我也就把她的手放開了,退後一步,撿起了我剛才掉在床後頭的那把匕首。

我踮起了腳走到門口去聽了聽。聽不到一點聲息。我把門慢慢拉開,還是聽不到一點聲息,門裡透進來淡淡的天光,朦朧中也看不到有什麼動靜。明妮·赫爾希的房門開著,我剛才出門就是一跤,並沒有把房門關上。我打過的那個不知是神是鬼,現在也沒了影蹤。我就走進明妮的房間,把電燈一開。明妮還跟先前一樣,躺在床上沉沉大睡。我收起手槍,揭開被子,抱起明妮,把她抱到對面那個女僕的房裡。

“你看有沒有辦法可以讓她甦醒過來,”我來到床前,把混血兒姑娘往那個女僕的身旁一扔,對那個女僕說。

“她一會兒就會醒過來的,管保沒事兒:像這樣的人多了,沒有不醒過來的。”

我只是“哦?”了一聲,就走了。我趕緊下到五樓,到嘉波莉·萊格特的房間裡去。

嘉波莉的房間裡空空如也。科林森的帽子和大衣都不見了,嘉波莉拿進浴間裡去的衣服也不見蹤影,連那件沾著血的睡衣都不在。

我把這一對男女暗暗痛罵了一頓,男的女的都罵,好表示我對他們無所偏愛,不過恐怕矛頭多半還是針對科林森的。我啪的一聲關上了電燈,從前樓的樓梯上飛奔而下,心裡怒火萬丈,樣子一定也是暴跳如雷,人給打得鼻青臉腫、傷痕累累,身上衣服破一塊掛一塊,一隻手裡拿著把血淋淋的匕首,一隻手裡握著把槍。奔下四段樓梯,沒有聽見一點聲音,可是到了二樓,便聽得見底下有個聲音,好似隱隱的雷聲。我就飛也似的衝到底樓,才聽出來是有人在敲前門。我真希望這來人是個警察。我就到前門去開了鎖,把門開啟。

來的卻是埃裡克·科林森,兩眼發直,臉色煞白,像發了狂似的。

“阿嘉在哪兒?”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你這個要命的傢伙,”我大罵一聲,就拿手裡的槍往他門面上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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