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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國子監前,顧行簡撩開簾子下去,樂工本來要吹樂,被他抬手製止了。現在考試已經開始,吹吹打打的,會打擾到裡面的考生。他跟禮部的官員一起進了大中門,穿過中庭,國子監的大司業和其它沒有監考的官員出來相迎,齊齊拜道:“顧相。”
顧行簡被眾多官員和隨從簇擁著走在最前面,氣場十足。他抬手道:“不必多禮。開始多久了?”
“才剛剛開始。”大司業回答道。
“不要驚擾考生,你領著我們去各個大殿看一下吧。”
……
考試已經開始了一會兒。經史考三道題,從儒家經典中各選取一段話,要解釋其中蘊含的義理。因為考生的年齡都偏小,所以選取的三段話都不是很難,幾乎是人人會頌的名句。
這樣一來,解題就顯得很重要了。夏衍並沒有急著下筆,他一邊磨墨一邊思考。先生說過寫長篇累牘不如言之有物,但要怎麼做到言之有物呢?
祭酒看到別的考生運筆如飛,都生怕時間來不及,只有夏衍還坐在那裡遲遲沒有動筆,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恰好此時顧行簡和禮部的官員巡視到附近,祭酒連忙起身行禮。顧行簡點頭,示意他不用多禮,一眼看到了坐在殿中的夏衍,還在不緊不慢地磨墨。別的考生都寫完一頁紙了,他還沒有開始寫。
是被考題難住了?他掃了眼考題,並不是太難,至少應該難不倒他。
身後禮部的官員怕打擾到考生,聲音很小:“相爺,可是有什麼問題?”顧行簡搖了搖頭,嘴角扯了一下,心想讓這孩子安心考完上午吧。便繼續若無其事地巡視別的大殿去了。
夏衍正在專心地想怎麼破題,與別的考生一樣,都沒有發現顧行簡已經來過了。
上午的經義考完,國子監提供給每人三品食物,在下午的時策開始之前,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
時策對於這些沒有及冠的少年來說,顯然比經義更難。經義考的是書中的內容,左右脫不開平日所讀的書籍。但時策關於政治,可能還涉及到律法,賦稅還有賑災等等方面,選題十分寬泛。大家因為惴惴不安,話都很少,吃完東西了便閉目養神。
時策在後殿進行,五個人為一組,抽選一道題目回答,答題的時間為半柱香。答完之後,整組人在後庭集合,等所有人都考試完畢,就可以離開國子監了。
分組是抽籤的,夏衍抽得很靠前,很快就有教員來帶他們這組進去。
他排在最後一個,因為緊張,手抓著大腿兩側的袍子。後殿裡面朝北放著幾張烏木桌子,後面坐著很多的官員,有細小的說話聲。朝南放著五張圓凳,每張圓凳後面都坐著一個負責記錄名字和結果的學錄,以防弄錯。祭酒坐在居中的位置,正跟旁邊穿著紫色官袍的人說話。紫色,便是四品以上的官員……夏衍忽然猛地停住,先生?他用力揉了下眼睛,先生怎麼會坐在祭酒的旁邊?
夏衍因為太過震驚,呆站在原地發愣,別的考官都看向他。
顧行簡也朝他看過來,他的反應在意料之中。然而這裡有許多人,為了避嫌,也只能裝作不認識一樣。
帶領夏衍的教員回頭低叫了一聲:“後面那個,快跟上!”
夏衍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低頭小跑著跟了上去,整個人還有些恍恍惚惚的。
考生在烏木桌前依次站好,夏衍又偷偷看了顧行簡一眼,沒有認錯,真的是先生!紫色的官袍,束玉帶,天哪,這是正一品的官服!
“看什麼呢!”顧行簡身邊的官員輕斥了一聲,夏衍連忙收回目光。
他頭上忽然出了很多的汗,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沒想到溫文爾雅,平易近人的先生,居然是朝中的一品大員?先生怎麼從來沒有說過呢?他在腦海中迅速地想了幾個一品的官位,雙腿越發軟得厲害。
他不會是在做夢吧?
這個時候祭酒說道:“顧相替天子駕幸國子監,親自參加時策的考試。爾等一個個報上姓名。”
前面四個人依次報了,到了夏衍的時候,他還在想顧行簡的事情,魂不守舍。
後面的學錄小聲提醒:“夏衍,快報。”
夏衍這才回過神來,朗聲道:“紹興府,夏衍,十二歲。”
他是本次參加補試的考生中年紀最小的,在座的官員都有所耳聞。祭酒知道夏衍是顧行簡推薦入學的,特意看向顧行簡。他正低頭看各個考生的戶籍狀,臉色如常,確實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對夏衍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交代。祭酒就讓考生們行禮之後各自入座了。
夏衍腦袋裡嗡嗡的,兩隻手攥在一起。先生竟然就是顧相?先生怎麼可能是顧相?他真的懷疑這是一場夢,大概是自己太想念先生了,才會產生幻象。他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齜牙咧嘴的,總算清醒地認識到,這不是夢!
他胡思亂想的空當兒,第一個考生上前,祭酒將放置考題的籤筒拿給他抽選,裡面是十張紙條。他抽了一個,展開一看,臉“譁”的一下雪白,杵在那兒。
祭酒問道:“怎麼不念?”
他將考題大聲念出來:“今兩浙路田稅,畝一斗,福建和江南的田稅,畝三鬥,為何?”
這考的是田賦,也牽涉到歷史。其它幾人都抓耳饒腮的,慶幸自己沒抽到這題,可也不知道別的題目會不會比這題更難。那考生唸完題目以後,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日都說不出一句話。
“這道題,太難了……學生不會。”最後,他老實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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