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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兒晚飯也沒吃,懶懶地歪在床頭看書。燕蘇派人連催了好幾次,她把書一摔,“沒胃口,吃不下。”讓丫鬟打水鋪床,胡亂洗漱便上床睡了。燕蘇聽的她晚飯只吃了一個桃兒,連特意為她熬的五香粥都沒喝,入夜後趕過來看她,遠遠地只見明月閣一片漆黑,只有廊下掛了一盞風燈。

聽的丫鬟說已經睡了,想走又有些不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推門進來了。黑燈瞎火的,雲兒以為是丫鬟,便說:“屋子裡炭火燒的太旺了,煙熏火燎的,你把窗戶開啟一些,透透氣。”燕蘇知道她體寒怕冷,聞人山莊條件簡陋,沒有地熱,便讓下人取炭生火,務必使屋子裡溫暖如春。可是伺候的人也太不經心,這屋子因為炭氣的緣故空氣混濁,呼吸不暢,也不知道通通風。當下開了窗,所幸已是初夏,縱然是山頂的夜風,不怎麼冷。

雲兒聽的腳步聲走近,淡淡說:“沒什麼事的話,下去吧。”她背對著床沿睡,整個肩膀露在外面,被子踢的皺成一團掛在身上。燕蘇見了直嘆氣,從背後抱住她,頭擱在她肩上,在她耳旁柔聲道:“睡覺這般不老實,回頭小心生病。”雙手卻在她身上緩緩遊走。雲兒這才知道是他,一骨碌坐起來,擁被抱住自己,戒備地盯著他,冷冷說:“你幹什麼?”

燕蘇滿腔熱情被她一潑冷水澆滅了,有些失望說:“我來瞧瞧你。”雲兒重重哼了一聲,板著臉說:“瞧完了,你可以走了。”就這麼瞧?瞧到她床上來了?燕蘇隱忍著火氣,壓低聲音說:“餓不餓?我帶了些糕點過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一面說:“這千層糕又松又軟,入口即化,還是熱的,我想你一定愛吃。聞人山莊一無是處,他們家的廚子倒是不錯——”開啟一看,摸了摸鼻子,一臉尷尬,訕訕說:“全壓碎了,算了,我讓他們再送些吃的過來。”說著起身要叫人。聞人默讓人給他送了些剛出爐的點心,他嚐了嚐味道不錯,怕下人從前院送過來冷了不好吃,便自己揣在懷裡帶著。

雲兒忙扯了扯他袖子,燕蘇回頭看她,示意她說話。她低著頭,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好半天才細聲細氣說:“別去,大家都睡了。”燕蘇哪是體諒下人的人,說:“主子都還沒睡,奴才竟敢先睡,反了這都!”雲兒轉身不理他,“大半夜的,又么三喝四叫人起來,吵得我頭疼。”燕蘇忙說:“我看你晚飯沒吃,就讓人盛碗粥過來,不吵著你。”雲兒探起身子拿過他丟在桌上的手帕,“別叫了,這糕就挺好,我不餓。”

燕蘇皺眉:“壓壞了,吃不得。”雲兒抬頭看了他一眼,像受驚一般,立馬又垂下了眼睛,手指玩弄著絹帕的一個邊角,“沒事,我喜歡吃碎的,省的嚼。”燕蘇半信半疑,“真的?”見她果然拈了一塊放在嘴裡,忙笑問:“好不好吃?”神情很是期待,這樣的討好她而不自知。雲兒點頭,“挺好吃的。”熱乎乎的,嘴裡尚留有他的體溫,想到這裡,心裡又酸又甜又是感動。這麼一個高高在上的人,難為他這麼想著她。

那麼,他們之間的那些家仇舊恨,算是過去了嗎——畢竟不是他們的錯。

雲兒揀了幾塊大的吃了,剩下的包成一團塞在枕頭底下,儘量裝作平淡說:“我不餓,剩下的明天再吃。”

燕蘇見她準備睡下,捱過來一把把她摟在懷裡,又是磨又是蹭。倆人肌膚相親,呼吸全噴在對方臉上。燕蘇對她渴望已久,食髓知味,哪肯輕易放棄。雲兒掙了掙,見他不但不放手,反而得寸進尺,聲音一冷:“果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燕蘇手一頓,“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雲兒想到枕頭底下的糕點,心中一軟,悶聲悶氣說:“我累了。”一把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燕蘇見她如此抗拒,大概昨夜嚇著她了,今天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嘆了口氣,說:“那你睡吧。”

雲兒聽見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嚇一跳,翻過身來看他,“你這是幹什麼,還不快走!”

燕蘇沒好氣說:“你睡你的。今晚我就在這裡睡了,省得麻煩。”她身子那麼軟,柔若無骨,抱在懷裡也是好的。雲兒紅了臉,啐道:“誰要跟你一起睡。”見他都脫到中衣了,連忙跳下來,抱了衣服就走,“好,你不走我走。”燕蘇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不滿道:“躲那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是洪水猛獸,會把你吃了。”雲兒仰起小臉倔強地說:“你走不走?”燕蘇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今天耐心有限。”最好別再惹惱他。

雲兒僵硬地站在那裡,吸了吸氣說:“你在這裡,我睡不好。”轉過頭去不看他,賭氣一般。燕蘇看了她半晌,最後只得穿上衣服,黑著一張臉不說話,動作很大,偏偏怎麼都找不到腰帶,很有幾分灰頭土臉。雲兒見被子底下露出一小截金色的絲線,忙抽了出來扔給他,見他坐在床上,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想要笑,連忙忍住了,用力咳了聲說:“夜深了,你也早點睡吧——”頓了頓又說:“你睡覺……磨牙,吵得很。”她睡眠一向淺,一驚就醒。

燕蘇聽她這麼一說,當場愣住了,“我怎麼不知道?”覺得大失面子,立即否認:“本宮睡覺怎麼可能磨牙!”雲兒對此嗤之以鼻。以他陰陽怪氣的脾氣,動不動就要砍人腦袋,誰敢告訴他!燕蘇也覺得自己有掩耳盜鈴之嫌,穿好鞋子,悶聲說:“那你好好睡吧。”臨走前忍不住又問:“我睡覺當真磨牙?”雲兒不客氣地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老鼠投胎。”燕蘇氣急敗壞說:“本宮是真命天子!”摔門而去。也只有她敢這麼大膽,不知死活捋虎鬚。

雲兒看著他怒氣衝衝走了,又氣又笑,完全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自以為是,容不得別人說他的壞話,一不順他的意就大發雷霆,脾氣又臭又壞。掩嘴打了個呵欠,被他這麼一鬧,睡意反倒上來了。搓了搓手臂,都起雞皮疙瘩了,趕緊跳上床去。

沒睡多久,再次被外面的聲音吵醒,剛坐起來,忘了關的視窗滾進一個人影。她心一驚,右手忙往身邊摸去——蝶戀劍正靜靜躺在衣服堆裡,燕蘇讓人拿給她的,還做了一條極其奢華的腰帶當做劍鞘,上面的刺繡精美絕倫。東方棄手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

雲兒忙跳下來,“東方,是你!”又問:“你怎麼來了?”東方棄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一臉懊惱說:“我來看看你——這個楚惜風,也不知幹什麼去了,竟然驚動了這裡的守衛。”

原來倆人商量好後,一等天黑便直奔摘星樓。摘星樓是聞人山莊最豪華也是最大的一座院落,光是庭院就有好幾個,房間甚多,不知燕蘇住哪兒,更不知雲兒住哪兒。楚惜風便抓了一個巡邏的侍衛,逼他說出燕蘇的下落。那侍衛甚是硬氣,連捱了楚惜風好幾下,硬是咬牙沒說。楚惜風要殺他,東方棄攔住了,說:“算了,打昏他便是。”楚惜風一邊搖頭嘆氣說他婦人之仁,一邊在那侍衛後腦勺上重重敲了一下。倆人沿路摸了過來。

楚惜風一心要找燕蘇的臥室,專門往燈火通明、守衛森嚴的地方走。後來見燕蘇帶著馮陳一人出來,心中大喜,大叫天助我也,讓東方棄把風,一頭鑽了進去。東方棄從廚房裡提來一籠雞,躲在外面的牆角里,開啟籠門一股腦兒倒了出來。那些雞受了驚,撲著翅膀衝進院子裡。那些侍衛聽到動靜出來檢視,回來沒好氣說:“不知誰丟下一籠雞擱在外面,籠門沒關嚴實,那些雞全跑了出來,到處亂蹦亂跑,亂成一團。”有人嘿嘿笑說:“不如咱們抓幾隻烤來吃,正好打打牙祭。”幾人有說有笑,全然不覺倆人早已溜了進去。

楚惜風在燕蘇房裡亂翻一氣,蹙眉想:龍在天說燕蘇威逼利誘他交出回魂草,又答應幫他清除掉武林盟主之路上的絆腳石,他一則得罪不起,二則迫於無奈,才不得不交出來。姓龍的小命捏在自己手裡,諒他也不敢騙自己,怎麼會沒有呢?莫非是藏在書房?轉身又來到書房。這屋子陳設極其簡單,一眼望盡,書桌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燕蘇應該不怎麼來。回魂草又不像書信印章,那麼打眼的東西,這裡又沒有地方可藏,到底會藏在哪兒呢?

見東方棄在外面心神不屬,連聲催他快點,沒好氣說:“你去找雲兒吧,有話快說,千萬別弄出事來。”萬一被燕蘇那小子發現,連他也跟著倒黴也可就糟糕了。回魂草快長到盛時,正是入藥的最佳時候。

東方棄不知道他還要翻遍多少地方,叮囑他小心,先一步走了。

楚惜風將翻亂的東西迴歸原位,這麼一折騰,時間不知不覺流逝。他還想去別處找時,聽的外面有人說:“公子,要不要吃點東西?”楚惜風有些吃驚,沒想到燕蘇回來的這麼快,眼看無處可躲,連忙身子一矮,一頭鑽在桌子底下,厚厚的桌布垂到地上,倒也不容易被人發現。

哪知燕蘇一眼便看到盛點心的陶瓷罐蓋子沒蓋,他走之前裝點心的時候明明蓋緊了的。臉色一變,又敏感地察覺屋裡空氣不一樣,冷喝一聲:“誰,出來!”饒是楚惜風明知他這話極有可能是詐,忍不住暗暗拔劍。他這一動,忘了紫色的桌布也跟著抖動。燕蘇一劍便刺了過來。

楚惜風忙從桌底滾了出來,拔腿就跑。他這番動靜,早把整個摘星樓都驚動了,無數侍衛舉著火把衝了過來。

燕蘇下意識的反應是:“快去看看雲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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