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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自己被困在單一的軀體裡,這是他犯的最大的錯誤。喪失了眾多的耳目,還有源源不斷、可以補充的兄弟們,他幾乎是靠著本能意識到繼續留在原地的危險,當即生出翅膀來,在眾目睽睽之下飛上了天空。等到了偏僻之處,又尋了一個跟自己身量相仿的過路人,擊倒之後,改換了穿著。

戲臺上正演著一個塗了大花臉的老頭子,和一個畫著白臉的年輕後生,插了一身的花旗子,手中各拿兩柄槍,你來我往地戰了四五個回合。老頭子忽然露了一個破綻,被那後生朝胸口刺了一槍,立刻仰面朝天,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徐大人!是北狄的奸細!北狄奸細殺人了!”

零看不懂劇情,但他看得懂徐若虛的臉色:他面上所有的血色都褪下去了,薄薄的一層冷汗。

它鼓動了翅膀,等待著蜂王的下一步指令。但毫無回應。它就像被籠罩在一片靜寂的水域裡,無論是蜂王,還是它的坐騎,都從它所能感應的範圍內消失了。它茫然四顧,隨後低頭:那人類的屍體還躺在它腳邊,眼睛甚至還是睜開著的。一些人類正驚恐地退開,又再滿懷著憤怒擁擠上來。

另一個年輕的後生上得臺來,在那老者身邊跪下,扶屍痛哭,喊著:爹——

崎兒……若虛……人類的意識已經開始消散,但那強烈情感卻始終揮之不去。它倍感困惑,最後決定壓下去,回巢之後再與其餘的兄弟分享。沒錯,等它重新具有群體的智慧之後,它或許能明白這是什麼。

“沒意思。”徐若虛乾巴巴地開口,“我們走吧。”

它愣了一下。它認得這張臉,認得白皙臉頰上的酒窩,還有撲扇著長睫毛的大眼睛。在敲響金鑼的時候,它曾經與他有短暫的對視。

“徐若虛,”零開口喚他,“那人類說我殺了你爹。”

意外發生在他收回了針刺的那一瞬。每次捕獵都意味著和獵物不可避免的接觸,而瀕死的獵物總是會傳遞一些零碎的影像過來。對玄蜂來說,這是體會世界的獨有的方式。這個衣著寒酸的人類身上迸發出強烈的情感,一名幼年人類的面孔被推到眼前。

臺上的戲唱得越發激烈,年輕後生在唱,大仇必報云云。零仔細地聽了,然後轉眼看他,嬰兒一般無辜地問:“那你為何不殺我?”

那時,它的兄弟都在彼此廝殺。它數著它們一個接一個熄滅的意識火光,體會著一波波傳遞過來的痛楚和墜落時的眩暈。為了吸引其餘人類的注意,這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只要能回到母巢,就能有新的兄弟補充進來。相比之下,它的另一個舉動顯得更加冒險:它將絕大部分意識收攏,灌注在最強健的那隻蜂身上。正是它負責了敲響金鑼,引來刺殺物件。它是這年春天最先孵化出來的一隻,個頭也最大,有奇異的藍眼。它甚至還有一個被蜂王賜予的名字:零。

徐若虛縱有再多的酒意,此刻也散得一乾二淨。他苦笑著伸手抓住零的手:“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但這個據說窮兇極惡的人類未免有些過於好殺了。它所做的只是走過去,用針貫穿他的後腦,從頭到尾沒有遭遇到任何反抗。它看見人類眼中的亮光瞬間暗淡,朝後摔倒,面上是凝固了的驚愕表情。

他倆跟驛站租了兩匹高頭大馬,一路騎著出了無夏城。一路上徐若虛沉著張臉,心事重重的樣子。零跟在後面,一時也找不到什麼話來打破僵局。徐若虛最後停了馬,翻身下去。他們面前立著塊漆黑的方形石頭,後面是一堆隆起的新土。

你是偉大的戰士,蜂王說,去殺掉這個傢伙。

“爹,我帶阿零來看你。”徐若虛咕噥著,忽然就象是失了力氣,一點點地蹲了下去,“阿零,你那天在天香樓外殺的那人,便是我爹。我爹一直有一個天真的夢想,希望總有一日,這世間所有生靈都可和平共處。他總是相信,既然妖獸能化成人類,能說人類的言語,總能找到一條法子,能跟他們做朋友的。”

這裡有一個危險的人類,他會燒掉我們的整個族群,包括巢裡還沒有孵化的卵,和那些柔弱的姐妹們。薩滿大人從星星執行方式的改變中得到了啟示:不出五年,他就將引來濃煙和火焰。

“那一天……那一天,我是察覺到了危險的,但是太晚了。我爹是不是也察覺到了呢?否則他就不會叫我記住了。記住他是怎麼死的,也記住他的夢想。”徐若虛用衣袖擦著臉,聲調變得很奇特,但他很快重新振作起來,“所以我想跟阿零做朋友、做兄弟!爹是為了將阿零從那老頭手底下救出來才死的,我也想,我也想救阿零,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一個涼爽的夜晚,蜂王在人類坐騎的手臂上鳴響著雙翅,召喚它飛去。那人類盤著腿,在膝蓋前放了一隻盛滿清水的銅盆,前後搖晃著身體,如同喝醉了一般吟唱著。水面上,映出一座它前所未見小城市:黑瓦白牆,碧水小橋,橋頭一株盛開的桃花。

他又在哭了。零有些失措,走過去想要安慰,放了一隻手在徐若虛的肩膀上,徐若虛埋頭不理。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另外一隻手,猶豫著,也放到他的另一隻肩膀上。這幾乎能算得上是一個擁抱了。

它進入了一處比自己的巢穴更加複雜和精細的城市,遇到了更多和那隻坐騎一樣的人類。在沒有蜂王命令的時候,攻擊他們會導致嚴厲的懲罰。但有時它也會被釋放出來,在覆蓋著金色琉璃瓦的宮牆之內盡情地飛騰和蔓延,將蜂王指定的獵物捕捉纏繞,一點點噬盡血肉。這總會令它懷念起山野間的自由時光。

然而他卻在剎那之間,被洶湧而至的痛楚所湮滅。有如被烈焰燒灼的痛苦,被活生生挖掉內臟一般的痛苦,重要之物,無可替代的重要之物,就此永遠地失去了。他一個趔趄,朝後退去。徐若虛抬起頭來,被他的面色嚇了一跳,想過來扶他,卻被他側身躲過了。

跟我來。新的蜂王宣佈了對它的控制權之後,命令道。我帶你去人類的城市。

“好痛。”他咬著牙,指著心口,“這裡,好痛。所以這就是,我對你做的事情了。”他望著雙手,彷彿那上面還有著血,“如今我才知道這滋味,真恨不得從來便沒有活過——”

強者為王,弱者被棄,這本來就是玄蜂的生存方式。它只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輸,沒想到陌生蜂王的坐騎能將一隻畸形分叉的爪子伸向天空,召喚來灼熱閃亮的電流。那一次對它的打擊太大了。它損失了絕大部分的兄弟,連母巢中脆弱的卵室以及珍貴的姐妹們,都被小心地取出。新蜂王的坐騎露出牙齒。很久之後它學會,那是他們表示愉悅的方式。

就在此時,他倆卻同時聽見了金鈴作響,時而遙遠,時而貼近。

這來自山下的蜂王緊緊依附著它的人類坐騎,這隻人類身材幹癟,氣味難聞,背後高高突起,脖子上纏繞著死去狐狸的尾巴,醜陋無比。但陌生蜂王發出的挑戰宣言明白無誤,那種振翅的嗡嗡聲在說:勝者將佔據母巢,而敗者,任憑驅使。

“零!”徐若虛臉上的淚痕都還是新的,“別去,別聽那聲音!”但零隻看了他一眼,便朝後退去,終於生出翅膀來,飛走了。

自蜂群之中,終於誕生了一個“我”。這個意識存在有多長時間了呢?它本身並無概念,只知道隨著斗轉星移,秋冬寒暑,它的巢穴已經越結越大,幾乎要將整棵老樹包裹在其中。而它捕獵的,也從野豬改成了水牛,甚至還捕獵過一隻倒黴的老虎。若它能有現在的智慧,便會從此多加小心,因為過於張揚往往會招惹來禍端。但那時它是初生牛犢,自幼生在山中,對外界,尤其是對人類的存在一無所知。因此,當陌生的蜂王出現時,它完全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

徐若虛在原處等了半日,眼見得天色一點點暗了,只得牽了馬,無精打采地回了天香樓。他坐在桌前發愣,到四更天,終於還是熬不住,趴在桌上沉沉睡了。

它們的族群。後來,是它的族群。

這一下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夢中隱約有嗡嗡振翅的聲響,他迷迷糊糊揉眼一看,就坐在桌子對面,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個兒那傢伙,不是零,又是誰?

最初,它們是莽莽深山中野生的玄蜂,白日裡呼嘯而出捕獵。這種蜂慣於將獵物團團圍住,待其中毒而死,將血肉盡都吸了,入夜方歸。它們雖有成千上萬,行動卻有如一人,一心一意地修繕母巢,儲存糧食,孵化幼蜂。每一年新春來臨,都有新的一批幼蜂成型,唯有最強健或最精明者,方可加入族群。

他驚喜交加,卻看出他面色很差,肩膀僵硬,眼神發直。“又發作得更厲害了嗎?”他靠過去,捏著零的手臂,一面擔憂地問他,“可還記得我是誰?”

這個問題實在是叫人難以回答,就在不久之前,這世上還根本沒有他。有的只是它,或者說,它們。

他往下摸著,直到摸到零的手掌,卻忽然停止了動作:在零手中,是一根嶄新的、漆黑的毒針。

他究竟是誰呢?

“暗殺任務物件更改。”零忽然念道,“當五年後會壞我北狄大事的無夏城的雙宣學士,不是徐疏影。”

徐若虛覺得心都要從嗓子裡跳出來了。他嗓音嘶啞,雙手發抖地問:“那是誰?你真正要殺的人是誰?”

常青從一個看到另一個,“你倆究竟是誰,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他的兒子。”零愣愣地回答,聲調中毫無起伏。

藍眼的高個子少年跟著也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捂著手臂,依舊面無表情,半側臉上都沾著麵粉。

徐若虛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吸了吸鼻子。“你餓不餓?”他低低地說,“我給你煮餛飩吃。”

屏風後立刻撲出來一個戴翠紗帽的小書生,揪著常青的袖子,大眼睛裡幾乎立時要流下淚來。“阿零受傷了!常公子,怎麼辦啊!都是我的錯,我知道不該隨意走動,可面不夠了我……”

零坐在原地,一直看著他,略帶疑惑地看著徐若虛,看他窸窸窣窣地洗了鍋,燒了水,再將胡眼兒蜂一個接一個地扔進去。零忽然開口叫他,“徐若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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