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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躺在自家床鋪上,外面是大白天。我穿著睡衣,渾身痛苦不堪。卡羅琳在一旁兜轉,悻悻然望著我。我的腦殼史無前例地砰砰抽痛,全身所有肌肉、肌腱、骨骼和細胞都跟相鄰的組織相互摩擦,在絕望的疼痛中哼唱走音的曲調。我覺得我已經好幾天或好幾星期沒服用過鴉片酊藥劑了。

“馬莎是誰?”卡羅琳問道。

“什麼?”我幾乎說不出話來。我嘴唇乾燥龜裂,舌頭腫脹。

“馬莎是誰?”卡羅琳又問。她的語氣單調又冷漠,像射過來的子彈。

過去兩年來我經歷過無數緊張場面,包括在地窖裡醒來什麼都看不見,但那些都不如眼前的局勢來得危殆。我覺得自己彷彿心寬體胖無比安穩地乘坐在舒適車廂裡,卻發現車廂突然傾斜墜崖。

“馬莎?”我勉強應了一聲,“卡羅琳……親愛的……你在說什麼?”

“這兩天兩夜以來你在睡夢中一直喊‘馬莎’。”卡羅琳的神情和語氣絲毫沒有軟化,“馬莎到底是誰?”

“兩天兩夜!我昏迷多久了?我怎麼回來的?我頭上為什麼纏著紗布?”

“馬莎是誰?”卡羅琳又問。

“馬莎是狄更斯《大衛·科波菲爾》裡的角色。”我邊回答邊觸控裹在頭上的厚紗布,假裝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就是那個徒步走在髒亂墮落的泰晤士河畔的風塵女。我好像夢見泰晤士河。”

卡羅琳雙手抱胸,眼睛眨呀眨的。

親愛的讀者,即使在當時那樣岌岌可危的情勢下,也千萬別小看足智多謀的小說家處變不驚的本事。

“我睡多久了?”我又問。

“已經星期三下午了,”卡羅琳終於回答,“星期天中午我們聽見敲門聲,開門後發現你昏迷不醒躺在門廊上。威爾基,你到底上哪兒去了?查理跟凱蒂已經來過兩趟,他說你母親的狀況還是一樣,還說韋爾斯太太說你星期六晚上一聲不吭就走了。你上哪兒去了?你的衣服為什麼都是煙味,還有一種很難聞的味道,臭得我們不得不燒掉?你的頭怎麼受傷的?畢爾德醫生來看過你三次了,他很擔心你太陽穴那道傷口,更擔心你會腦震盪。他以為你昏死過去,也擔心你永遠醒不過來。你到底上哪兒去了?你又為什麼會夢見狄更斯小說裡那個叫馬莎的人物?”

“等會兒再說。”說著,我上身俯在床邊,卻發現我站不起來,就算勉強站起來,肯定也沒辦法走路,“我等會兒再回答你的問題,先讓女僕拿個臉盆進來。快,我要吐了。”

生活在未來世界的讀者,在你們那個一百多年後的遙遠國度裡,或許,甚至很可能,所有疾病都被消滅了,所有疼痛都被驅除了,我這個年代的人們承受的所有病痛也都變成歷史傳說的古老迴音。然而,在我這個世紀裡,儘管我們拿自己跟那些未開化民族相比時不可避免地驕傲自大,事實上我們治療疾病或外傷的知識極其有限,我們應付疼痛這個人類最古老的敵人時也顯得捉襟見肘,拿不出多少可堪使用的藥物。

我的朋友畢爾德比大多數從事醫療這個不可信賴行業的人好得多。他沒幫我放血,沒在我肚皮上放水蛭,也沒拿出他那些猙獰醜陋的鋼鐵器械幫我做個環鋸手術。這種手術又叫顱骨鑽洞術,是19世紀外科醫生的特殊癖好,他們隨性又變態地在病人疼痛的頭骨上鑽個洞,有點兒像用木匠的鑽孔器幫蘋果去核,以拉葡萄酒瓶塞的手法輕而易舉地挖出一塊圓形白骨,與此同時還表現得彷彿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畢爾德只是頻頻探視,發自內心地憂傷愁悶,時時檢查我髮際線的傷口和瘀青,換換紗布,焦慮地詢問我持續不斷且愈形加重的疼痛,建議我多喝牛奶多休息,低聲叮囑卡羅琳,對我服用鴉片酊的事實不以為然,卻沒有命令我停用,最後,再以保守觀察不造成傷害的療法來彰顯古希臘名醫希波克拉底的精神。正如同面對他那位知名度更高的患者兼朋友狄更斯時一樣,畢爾德只能替我擔心,幫不了我什麼。

於是我繼續受苦。

我在自家床上勉強算是恢復意識的那天是1月22日,距離我最後一次前往拉薩里煙館已經五天。儘管我迫切需要去探望母親,但那個星期我太虛弱,根本沒辦法下床。多年來我承受著風溼性痛風之苦,但相較於此時的情況,那種疼痛根本不足掛齒。除了平常的肌肉、關節與腹部疼痛,彷彿有個巨大、陣陣搏動、熾熱如火的痛點深深埋藏在我右眼後方。

或者某種巨型昆蟲鑽進我的腦袋。

此時我想起多年前狄更斯跟我說過的怪事。

當時我們泛泛地討論現代外科手術,狄更斯隨口提及“我幾年前動過一個小手術,就在去美國前不久……”

當時狄更斯沒有詳述,但我從他女兒凱蒂和其他人口中得知那絕非什麼“小手術”。當時狄更斯正在創作《巴納比·拉奇》,只覺直腸的疼痛日益加劇。(他的疼痛程度比起我折磨人的頭痛如何,我說不上來)醫生診斷是“瘻管”,也就是直腸壁破了個洞,周邊的組織擠了進去。

狄更斯別無選擇,只能立刻接受手術,他指定十三年前發表過《直腸結構之實務》的費德列克·薩爾曼醫生主刀。手術過程是先用刀片擴大直腸破洞,以各式夾鉗固定,再用其他更兇險的器械擴大開口,然後謹慎緩慢地切除入侵組織,再把殘餘組織推出直腸腔,最後將直腸壁縫合。

手術過程中狄更斯沒有使用嗎啡、鴉片或任何現今人們稱為“麻醉藥劑”的物品。凱蒂說(訊息來源當然是她母親)手術中她父親一直保持愉快心情,手術結束後不久就下床走動。沒幾天他又開始寫作《巴納比·拉奇》(當然是躺在沙發上靠著軟墊),而他緊湊又疲累的第一次美國行迫在眉睫。

我扯遠了。

狄更斯當初聊起這個“小手術”,旨在說明人類對疼痛的記憶何其有幸地不可靠。

“親愛的威爾基,我經常感到很震驚,”他說,當時我們正搭乘一架有篷馬車穿越肯特郡,“因為我們對疼痛確確實實沒有真正的記憶。沒錯,我們會記得過去曾經疼痛,也清楚記得當時有多麼難受、多麼希望永遠不必再經歷那種苦。但我們沒辦法真正回想起那種痛感,對不對?我們記得那種狀態,卻記不住其中的細節,至少不像我們記住……比方說……一頓美味料理那樣。我猜這就是為什麼女人願意重複經歷生產的痛苦,因為她們忘記了產痛的具體感受。親愛的威爾基,這就是我的論點。”

“什麼論點?”當時我問,“生產嗎?”

“不。”狄更斯說,“應該說是疼痛與享受的對照。對於疼痛,我們只有一般性(卻不愉快)的記憶,卻沒辦法真正回想起來;對於享受我們卻能回想起每個細節。你自己想一下是不是這樣。一旦品嚐過最香醇的葡萄酒、抽過一流品質的雪茄,或在最高檔的餐廳用過餐,甚至乘坐過像我們今天搭的這架華麗馬車,更別提認識國色天香的美女,這些經歷裡的所有細節都足以讓你回味幾年、幾十年……甚至一輩子!我們沒辦法真正回想起疼痛;至於享受,我們卻忘不了那些奢侈放逸的細節。”

或許吧,不過親愛的讀者,我跟你打包票,1868年1月、2月、3月到4月我承受的疼痛有種摧心剖肝的具體特質,我永遠也忘不了。

農夫生病時,有人會替他耕田;士兵生病時,他就到醫務室報到,由別人代他上戰場;生意人生病時,其他人,或許是他的妻子,會為他料理店鋪的日常事務;女王生病時,會有數百萬人為她祈福,王宮裡她房間所在區域人人都會壓低聲音躡手躡腳。不過,在以上這些例子裡,農場、軍隊、商店和國家的事務都能如常進行。

可如果作家生了重病,一切便都停頓了。如果他死了,他的“事業”從此結束。在這方面,暢銷作家這種職業有點兒像知名演員,只是,就連知名演員都有替補者,作家卻沒有。沒人能取代他。他獨特的口吻無可取代。對於作品已經在重要全國性雜誌連載的暢銷作家而言更是如此。《月亮寶石》已經從1月開始分別在我們英國的《一年四季》和美國的《哈潑週刊》連載,雖然開始連載前我多寫了幾章,但那些已經送去排字,新的一批近期就得提交,那些內容目前卻都只是初步的筆記和大綱,還沒寫出來。

這份壓力在我的恐懼之上平添另一股恐懼,為那股在我腦殼和身軀裡爬行探鑽的疼痛壓力新增另一股壓力導致的疼痛。

在我全新悲慘人生的第一個星期,我坐不起身,握不住筆,終日臥床,承受著難以言說的劇烈痛苦。我設法口述下一個章節,先是由卡羅琳記錄,接著換她女兒凱莉,但她們都無法忍受夾雜在我間歇語句之間不由自主的痛苦哀號與呻吟,她們會不停跑到我床邊試圖撫慰我,而不是坐在原處等我恢復口述。

到了週末,卡羅琳僱了一名男性謄寫員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抄寫我的口述。但這位助理明顯神經比較敏感,同樣受不了我的呻吟、埋怨和不自主扭動。他工作一小時後就辭職了。星期一來的那第二個謄寫員不在乎或不同情我的痛楚,但他好像也沒辦法從我的哭天搶地和痛苦呻吟中聽出口述的文句和標點。他做完兩小時後被開除了。

那個星期一晚上家裡其他人都安然入睡,我自行服用了六杯鴉片酊,但那隻硬螯怪物在我大腦裡忙碌奔走,又沿著脊椎往下鑽,弄得我痛苦不堪難以成眠,甚至沒辦法靜靜躺著。我只得下床,搖搖晃晃走到窗子旁,拉開死氣沉沉的厚重窗簾,再拉起百葉簾,面向波特曼廣場凝視窗外無盡的黑夜。

在外面某處,儘管菲爾德手下的巧妙偽裝可以瞞過路人,我敢肯定他們依然在盯梢。如今他的行動我看見也知道得太多,他永遠不可能放過我。

我接連好幾天拜託卡羅琳拿報紙給我,還叫她去找我昏迷那段時間的舊報紙。但舊報紙已經都扔了,我讀到的那些當日報紙都沒提及任何前警探慘遭開膛剖肚棄屍貧民區墓園的訊息。泰晤士河或弗利特下水道系統附近也沒有任何火災訊息。我問卡羅琳那些地方有沒有發生過火災時,她只是一臉疑惑地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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