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西蒙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十五章,謀殺狄更斯,丹·西蒙斯,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狄更斯長時間待在倫敦,大家總以為我跟他會像過去那樣經常碰面,可是,他沒有朗讀會的時候就忙於寫小說,我也持續創作。

畢爾德問過我要不要跟他和查理·狄更斯一起出席狄更斯的每一場朗讀會,我以創作與健康理由推辭。畢爾德每場必到是擔心發生緊急狀況。他私下告訴我,他真的很擔心狄更斯會在舞臺上暴斃。第一場表演那天晚上,畢爾德告訴狄更斯的兒子查理:“我請人在舞臺側面架了幾級階梯,你每場都要跟去。萬一你父親身子有任何一點點晃動,馬上跑上去接住他,把他帶下來找我,否則,天可憐見,他會死在觀眾面前。”

第一天晚上狄更斯沒有死。

他讀了一段《大衛·科波菲爾》和歷久不衰的《匹克威克外傳》審判場景。根據他後來的描述,那晚的演出“盡善盡美”。表演結束後,狄更斯癱倒在休息室沙發上,畢爾德發現他的心跳從正常的每分鐘七十二下加速到九十五下。

在接下來每一場朗讀過程中與表演結束後,他的心跳速率持續攀高。

狄更斯將其中兩場朗讀安排在下午時段,甚至有一場排在上午,因為很多想看他朗讀的男女演員無論下午或晚上都挪不出時間,所以希望他安排早場表演。正是在1月21日這場不尋常的上午朗讀會上,觀眾席坐滿哧哧竊笑交頭接耳的年輕女演員,狄更斯開始再次謀殺南希。好幾朵長春花暈倒,更多人被攙扶出去,就連男演員都有人嚇得大叫。

演出結束後狄更斯太疲累了,沒有心情享受觀眾的激動反應。事後畢爾德告訴我,那天早上狄更斯演出謀殺案前就因為精神緊張心跳狂飆到每分鐘九十下,表演後狄更斯倒臥在沙發上喘不過氣來。畢爾德是這麼跟我說的:“他喘得像快斷氣的人。”當時狄更斯的心跳是一百一十二下,即使過了十五分鐘,也只微幅減緩到一百下。

不到兩天——他即將跟托馬斯·卡萊爾見最後一次面——狄更斯的手就綁了吊帶。

但他繼續表演,依照原定計劃出場朗讀。他的心跳升高到一百一十四下,然後一百一十八下,再到一百二十四下。

每一次中場休息,畢爾德都會派兩名壯男隨時準備把狄更斯半抬半扶回到休息室。狄更斯會躺下來大口喘氣,呼吸急促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音節和不連貫的聲音,至少要經過整整十分鐘,這位創作過無數長篇小說的作家才終於能說出一個完整字句。之後畢爾德或多爾畢會扶住狄更斯,讓他喝下幾口加水稀釋過的白蘭地。然後狄更斯會重新站起來,在翻領別上一朵鮮花,快步走上臺去。

他的心跳速率持續隨著每一場演出升高。

1870年3月的第一場表演,狄更斯最後一次朗讀他心愛的《大衛·科波菲爾》。

到了3月8日,他最後一次謀殺南希。幾天後我在皮卡迪利巧遇查爾斯·肯特,吃午餐時肯特告訴我,最後那一場謀殺案表演時,狄更斯走上舞臺的途中悄聲對他說:“我會把自己弄得粉身碎骨。”

根據畢爾德的說法,他早已經把自己搞得粉身碎骨,但他仍然不肯罷手。

到了3月中旬,正是告別巡演幾乎讓他精疲力竭之際,女王傳召狄更斯到白金漢宮與她晤談。

晉見女王的前一天晚上或當天早上,狄更斯根本無法行走,但他總算一瘸一拐去到女王面前。宮廷禮儀不允許他坐下(儘管前一年同樣獲此殊榮的老卡萊爾自稱是個虛弱的老頭子,自行就座,不吃宮廷禮儀那一套)。

接見過程中狄更斯一直站著,維多利亞也是,卻是微微倚靠沙發背。強忍疼痛站在她面前的狄更斯沒有這種優勢。

這場召見部分原因在於狄更斯拿了幾幀美國內戰照片給樞密院的阿瑟·海爾普斯看,海爾普斯對女王提及此事。狄更斯於是將照片呈給女王。

狄更斯本著一貫的促狹風格,給倒黴的海爾普斯寫了一封短箋,信裡假裝他認為此番奉召進宮將會受封準男爵。“請在準男爵封號後加注‘蓋德山莊’字樣,”他寫道,“因為那裡有不朽的莎士比亞與他筆下的角色法斯塔夫。隨函附上我的祝福與寬恕。”

據說海爾普斯和樞密院其他成員為狄更斯的誤解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後來才有人告訴他們那是愛開玩笑的狄更斯在捉弄人。

面見女王的過程中,狄更斯迅速把話題轉移到傳說中美國總統林肯遭刺殺前一天晚上做過、並且告知他人的預言夢境。當時狄更斯心中顯然記掛著這類死亡預兆,曾經多次跟朋友提起林肯的夢。

女王陛下告訴狄更斯她十三年前觀賞過《冰凍深淵》演出。話題於是轉到富蘭克林遠征隊的必然命運,又談到北極探險的發展現況,而後不知怎的又轉向僕役問題這個始終存在的困擾。之後,這場漫長的皇宮對談述及國家教育與驚人的肉品價格。

親愛的讀者,正如多年後的你一樣,我只能猜測或想象這場會談的畫面與語調。女王站在沙發旁,套句狄更斯事後對喬吉娜所說的話,表現得“出奇羞怯……舉手投足像個小女孩”。狄更斯直挺挺站著,顯得很放鬆,或許雙手在背後交握,左腿左腳和左臂持續搏動抽痛,隨時可能棄守陣地讓他當場癱倒。

會談結束前,據說女王輕聲說道:“沒能聆賞您的朗讀,一直是朕莫大的遺憾。”

“陛下,我也很遺憾。”狄更斯說,“請原諒。朗讀已經在兩天前畫下句點。經過這麼多年,我的朗讀終於落幕了。”

“不可能舉辦私人朗讀會?”維多利亞問。

“恐怕是,女王陛下。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舉辦私人朗讀會,因為隨機組合的觀眾是我朗讀成功的要件。其他為大眾朗讀的作家或許不表贊同,但我個人向來有這樣的堅持。”

“朕瞭解,”女王說道,“朕也明白你如果改變心意,不免流於前後矛盾。狄更斯先生,朕碰巧知道你是最始終如一的人。”她露出笑容。狄更斯後來對福斯特說,當時他很確定女王想到了十三年前他斷然拒絕接受女王召喚,因為當時他剛演完《冰凍深淵》後的滑稽劇,還穿著戲服塗著濃妝。

晤談結束時,女王送給狄更斯她親筆簽名的著作《高地生活日誌選粹》,並且向狄更斯索取一套作品。“如果可能的話,”她說,“朕希望下午就能收到。”

狄更斯微笑欠身,卻說:“我懇請陛下再次寬容,請多給我一點兒時間,好讓我妥善裝訂書本。”

後來他送給女王他的全套著作,用摩洛哥山羊皮燙金裝訂。

狄更斯對女王說起的那場最後朗讀會在3月15日舉行。

那天晚上他選了《聖誕頌歌》和《匹克威克外傳》的審判。這兩段一直是觀眾的最愛。當晚他的小孫女米綺蒂第一次出席,事後肯特告訴我,小米綺蒂聽見她爺爺——她用稚嫩兒語喊他“敬愛的”——用奇怪的聲音說話,嚇得發抖。她看見她的“敬愛的”哭泣,自己也號啕大哭。

那天晚上我也在觀眾席,偷偷坐在後面陰暗處。我無法置身事外。

我意識到,那將是英國觀眾最後一次在地球上聽見狄更斯為山姆·維勒、埃比尼澤·斯克魯奇、鮑伯·克萊基特與小提姆發聲。

演講廳大爆滿,開演前數小時人潮就擠在演講廳位於攝政街與皮卡迪利大道交叉處的入口。事後狄更斯的兒子查理告訴我弟弟:“我覺得我從沒聽過他讀得這麼好,這麼毫不費力。”

可是我在現場,看得出來狄更斯是多麼費力地保持鎮定。之後《匹克威克外傳》的審判結束,他,一如往常,徑自走下臺去。

滿場觀眾發狂了,近乎歇斯底里地起立鼓掌。狄更斯數度返回講臺,而後又離開,卻又被掌聲喚回。最後他安撫觀眾,發表了一篇簡短演說。這篇講詞他顯然辛苦準備了一段時間,此時還得克服激動情緒說出來。聚光燈下的他淚流滿面,他孫女則在家族包廂裡哇哇大哭。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如果我假裝懷著巨大痛苦結束我人生的這一個章節,那會比懶惰更糟,因為那會流於虛偽與無情。”

他簡短回溯過去十五年來的公開朗讀歷程,說他如何將朗讀會視為自己對讀者與對公眾的一份責任,也提到讀者與公眾回饋給他的共鳴。彷彿為了彌補他的離去,他當眾宣佈《艾德溫·祖德疑案》近期內就會面世。觀眾太過專注、沉默,個個呆若木雞,聽見這個好訊息也忘了鼓掌。

“從現在開始,”說著,他往前跨一小步,更靠近聚光燈和沉默(除了細微的啜泣聲)的觀眾,“我將永遠消失在這些耀眼燈光下,在此真誠、感恩、恭敬、深情地向各位道別。”

他一拐一拐走下舞臺,但持續的掌聲讓他又一次登臺。

狄更斯雙頰佈滿淚水,他親吻自己的手,揮向觀眾,從此走下舞臺。

那個3月夜晚,我在細雨中步行返回格洛斯特街90號,口袋裡裝著卡羅琳寄來、還沒拆閱的信件。我猜裡面是更多詳盡的受虐細節。我拿出銀色隨身瓶大口暢飲。

無論狄更斯最後選擇什麼時候死掉,他那些群眾,也就是那天晚上我眼觀耳聽他們咆哮怒吼的烏合之眾,肯定會強力主張讓這個他們景仰的可惡作家跟其他偉大詩人一同葬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現在我很確定這點。就算必須用他們穿著粗毛衣的肩膀扛他的屍體送過去,必須親自挖掘墳墓,他們也會達成目的。

隔天星期三,我決定暫停創作一天,前往羅切斯特大教堂找德多石先生,在那裡為狄更斯的真正死亡與埋葬做最後準備。

[1] Phiz:指當時的畫家哈布洛特·奈特·布朗(Hablot K. Browne, 1815—1882),為狄更斯早期多部小說繪製插畫,並配合當時狄更斯的筆名博茲使用化名“費茲”。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誰的年華蹉跎了我的歲月

劉小備

剪愛+番外

空空如氣

閃婚容易離婚難/盛夏的甜蜜

卓涵月

娛樂:這圈子我是一秒都待不下去

向卡

諸天旅人

鹿食萍

修真小神農

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