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伙计看着眼前的刑部腰牌,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吓得腿肚子都在转筋,牙齿咯咯作响,哪里还敢有半分违抗,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是!大人!小的…小的遵命!”
纪胤礼不再看他们,转身就要返回尸体所在的角落,进行更仔细的勘验。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前厅里那些被堵在门口惊魂未定的女客们。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一股比刚才嗅到血腥味时更深的寒意,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不对劲!
那些女客们,脸上依旧残留着刚才因为命案爆而涌现的惊恐、慌乱、苍白。
但在这层情绪之下,在那双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别的东西。
那是一种空洞。一种近乎麻木的呆滞。
这悦文坊里贩卖的,恐怕远不止是几本狐妖故事。
那根带着梅花烙印的银针,那弥漫在书页间的血腥,还有眼前这一张张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着的脸孔……
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缠绕上纪胤礼的心头。
这案子,水太深。深不见底!
……
另一边。
沈钧钰的手指冻得有些木,但他不管不顾,粗暴地撕扯着那层厚厚的油布。
冰渣粘在指尖,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油布撕裂的“嗤啦”声,还有冰块融化滴落的水声。
终于,油布被剥开。
里面赫然是一截断剑。
剑身乌黑,黯淡无光,靠近剑格的位置断裂,断口参差不齐。
剑柄处缠绕着早已干涸黑的陈旧布条,依稀能辨认出曾经是明黄色的底子。
更刺眼的是,剑身上,靠近断口的地方,刻着一个模糊却绝对无法错认的印记——那是一只缺了一角的蛟龙!
沈钧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晏菡茱,那双平日里或温润或深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杀意和难以置信的暴怒。
“晏、菡、茱!”他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你竟敢私藏此物?!你想让整个靖安侯府给你陪葬吗?!”
他认得这断剑,这是当年先太子辛夷宸的佩剑“潜蛟”!
而那缺角的盘蛟印记,正是先太子独有的标记!七年前,先太子被控谋逆,东宫被血洗,潜蛟剑据说在乱战中崩断遗失。
此物,是绝对的禁忌,是足以让任何人、任何家族万劫不复的催命符!
靖安侯沈文渊在看到断剑的刹那,脸色也“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书案才勉强站稳。
他看向儿媳晏菡茱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恐惧和深深的探询。
晏菡茱面对夫君几乎要噬人的目光,脸上却异常平静。
她没有看那断剑,只是迎视着沈钧钰燃烧着怒火的双眼,声音轻得像叹息:“侯爷现在杀了我,与当年冤杀先太子又有何异?”
“冤杀?!”沈钧钰像被踩了尾巴的猛兽,猛地跨前一步,一把攥住了晏菡茱纤细的脖颈,力道之大,让她瞬间呼吸困难,脸颊涨红。
“你懂什么?证据确凿!陛下亲裁!你敢妄议天家?还敢私藏逆贼之物!说!谁指使你的?你嫁入我沈家,就是为了把这祸根埋进来,等着有朝一日将我沈氏满门拖入地狱吗?!”
他的手指如同铁箍,晏菡茱被迫仰着头,喉骨出咯咯的轻响,但她依旧倔强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和决绝。
她艰难地抬起手,不是去掰开沈钧钰的手,而是指向了书房靠墙摆放的一个巨大紫檀木书架。
“咳咳…证据…在…书架后面…暗格里…”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脸色因为缺氧开始泛紫。
沈钧钰眼神一厉,手下力道稍松,却没有完全放开。他朝父亲使了个眼色。
沈文渊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老侯爷,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立刻走到书架旁。
他熟知自己书房的构造,按照晏菡茱所指的大致方位,摸索了片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背板弹开,露出了一个不大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封书信,和一个用丝帕小心包裹着的东西。
沈文渊深吸一口气,将信件和丝帕包裹取了出来,放在书案上。
他先拿起那几封信。信纸已经泛黄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他越看,脸色越是凝重,眉头紧紧锁死,握着信纸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沈钧钰见父亲神色有异,心中疑云更甚,他一把将快要窒息的晏菡茱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