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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媽驚訝地回過頭來,眼神中滿是疑問。

周遙在她什麼都不瞭解的期待的眼神下,根本無法張口說出拒絕的話來。她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笑容“沒事。”

看到周遙進來了,房裡坐著的人不約而同地都抬起頭來。這些人中,除了施夏和沈媽,也就只有一個女的周遙有些印象,好像當年也受到過她媽指點的,現在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了。至於其他幾個,她都不認識。

可能是因為範清和還睡著的原因,大家的動靜都很說話也儘量避免,怕打擾到她。見到周遙,也只以為也是範老的學生,趕過來看她的,並不以為意。

周遙站在床尾,看著這個面板鬆弛,臉『色』蒼白的女人,一時間竟無法接受她曾經是那個芳華絕代的名媛。她應該是精緻的,不苟言笑的,冷淡又不失端莊的,獨獨不應該是這樣,蒼白無力。她不是很驕傲的嗎?怎麼會容許自己有這樣一天,躺在床上,任人憐憫。

在外面哭地像個小女孩的周遙,進到病房,竟然變得出奇地冷靜,甚至表現出來,有些冷漠。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還在死亡線上掙扎,面上竟然沒有一絲擔憂之『色』。

周遙的眼睛盯著躺在床上的範清和,一動不動的。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過她,在看著別的什麼東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母女連心這種東西存在,此前一直在昏睡中絲毫沒有醒來跡象的範清和,在周遙來了沒多久,放在身側的手就動了動。然而,周遙雖然看的是她,實際上早已神遊天外,竟沒有注意到這點。

一直盯著範清和動態的沈媽自然看到了,她想著,雖然平日看起來這母女倆冷淡疏離的,不太親近,但母女畢竟是母女,到底與別人是不一樣的。就算平時範清和嘴上不說,沈媽也知道,她心裡是念著周遙的。好幾次,她都看到範清和晚上坐在燈光下,手上拿著周遙小時候的照片,帶著眼鏡細細摩挲。現在,或許是個讓兩人和解的好機會。

“清清來了,我們這些人就出去吧,讓她們母女兩個單獨相處一會”只聽沈媽悄聲說道。

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這個進來的周遙,是範老師的親生女兒。

周遙還沒來得及反對,大家就在沈媽和施夏的安排下,6續出去了。人家母女團聚,他們這些外人,就不在這裡礙事了。

人都走光了,周遙才嘆了口氣,臉上有了些愁『色』。緩步走到範清和的床邊,坐了下來。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紅顏蒼老,實在是這世間最為可惜的事情之一。在周遙心中,範清和就天生是該在舞臺上,濃墨重彩,璀璨絢爛的。現在躺在床上的這個人,陌生地讓她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好像這樣的她,就容易親近地多了

周遙的心一下子鬆動了,用眼神一遍遍地描摹著她的樣子,終於,慢慢地伸出手來,握住了她媽媽的手。

這雙手,已經不復當初的光潔無痕,歲月的打磨也終於讓它起了皺褶。隔著有些鬆弛的面板,還能『摸』到裡面一節一節的骨頭,依然是纖長的。因為生病的緣故,手背上還有幾個深深淺淺的針孔,看起來有些慘淡。曾經,周遙有多希望這雙手能夠牽起自己的手,現在她牽起的時候,就有多感慨。

突然,掌心的手指動了動。

周遙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連表情都木了。

範清和並不知道此刻握著她手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唸的女兒。隨著手指動了動之後,她整個人也漸漸甦醒。睜開眼的一瞬間,看到周遙坐在她身旁,第一反應,竟然是飛快地閉上了眼睛。這應該是夢吧。老天爺待她不薄,能讓她在死之前,還夢到一次女兒。而且,是現在的她,不是她腦海中回想很多次的小時候的周遙。

看到範清和睜開眼睛,周遙的呼吸都屏住了,腦海裡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要作何反應。事實上,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扔下手趕緊跑掉。

可是,她是個成年人了。掩耳盜鈴的事情,她做不出來。

於是,這兩個人,就保持著一種奇異的靜止狀態。

周遙看到她睜開眼睛又閉上,然後很久都沒有動靜,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就這麼不想見自己的親生女兒嗎?連看一眼,都覺得是髒了眼睛。所以,就裝作沒看見,繼續閉眼睡覺嗎?

沉默地嘆了口氣,周遙輕輕地將她的手給放了下來。既然如此,她就不在這兒招她不待見了,如果她能開心一點的話。

察覺到手上的溫度消失,範清和才終於明白,剛剛看到的,根本不是夢!那就是說,周遙,真的來看她了?!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看到正走到門邊的周遙,艱難地出聲“清清”

這一聲,就像一個符咒一樣,直接將周遙給定住了。

她沒有回頭,因為一回頭,就能看到她滿臉的淚痕。

而範清和看著她的背影,卻無比渴望地想要再次看看周遙的樣子。剛剛只是瞥了一眼,就覺得她好像瘦了不少。“清清,不要走”她有些困難地朝著周遙的方向伸出手。

明明範清和的聲音並不大,因為身體虛弱的原因,聽起來就比蚊子叫大一點。但是聽在周遙耳中,卻如洪鐘大呂,餘音不止。她就像是個機器人一樣,被這聲音『操』縱著,一步一步僵硬地轉過身來,隔著遠遠地,與自己的母親對視。

範清和努力地睜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無奈她身上還綁著各種儀器,十分笨重,她想要抬起身來,都顯得格外困難。

看到她的動作,周遙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心中的介意和不知所措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將她按在了床上,皺著眉頭沉聲道“不要『亂』動。”

範清和也就乖乖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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