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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人老了,就像是小孩子。不僅喜怒都表現在臉上,而且還特別依賴人。

範清和現在就是這樣。

她和周遙的關係,跟以前比,就像完全倒轉過來一樣。以前是周遙追著範清和跑,想要獲得她的認可和誇獎。現在是範清和拉著周遙不放,雖然沒有說什麼請求,但是周遙說什麼,她都乖乖聽著。

看到她這個樣子,周遙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等一下,我去叫醫生過來。”周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乾巴巴地站在那裡,半天憋出了這麼幾個字。說著,也不等範清和同意,就逃跑一樣出去了。

得知範清和醒來了,大家又跟著一鬨而入,圍著病床關懷地問七問八。範清和躺在床上,眼神從周圍一圈人身上溜過,耳邊是醫生在唸著資料診斷,但她的眼睛卻一直像在尋找什麼一樣。

“小姐,你在找什麼?”沈媽湊到她的面前,柔聲問道。

範清和的眼睛瞪地老大,嘴唇不斷地開合“周遙周遙”

“哦哦,小小姐剛剛出去了,我去幫你找她回來,你不要急。”沈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範清和點了點頭,眼睛仍然在不死心地追尋著。

周遙並沒有走遠,而是一個人躲在樓梯間。範清和的病房在18樓,這麼高的樓層,根本不會有人走樓梯。周遙一個人在坐在冰涼的樓梯上,雙臂環著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清清?”沈媽有些小心翼翼地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醫生剛剛說,範清和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了,只是情況還不太好,所以這段時間還需要在醫院住著。這麼好的訊息,周遙怎麼一個人跑到外面來了呢?

“嗯?”周遙揚起一個微笑,竭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沈媽不知道這兩個人中間究竟生了什麼,但是就目前來看,範清和還是很想和周遙親近的,而周遙今天能來,就說明並不排斥。那她需要做的,就是在這兩個人中間再添一把火,讓他們關係更好一點。

“你媽醒了,在找你呢。”

周遙沉默了一下,才起身拍了拍屁股“好。”

看到周遙推門進來,範清和整個人眼睛都亮了。周遙還未走到她面前,她的胳膊就已經抬起伸直,朝著周遙的方向迎去。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周遙不願意讓她面子上過不去。將手放入她的掌心,然後做出一個完美的微笑,站在了範清和的面前。

再次看到周遙,感受到她的體溫和軟軟的手感,範清和終於有了一種真實感。她沒有死,也不是在做夢,她的女兒,真的來看她了。比起隔著電視螢幕一遍遍地描繪她的舉止,記住她的笑貌,現在這樣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面前,觸之可及,這種感覺,實在太好了。

她討厭生病,因為這樣會讓自己的虛弱無所遁形。身體行動不受自己控制,只能被迫地躺在病床上接受別人的打量安慰和憐憫。不,她要的根本不是這樣!如果人的一生,可以朽就好了。那樣的話,別人就只會記住她最完美的一面,而衰老的樣子,她希望誰都看不到。

只是,如果生病衰老,能換回周遙的回眸的話,哪怕是同情憐憫,她也願意承受。

“我好很多了,多謝你們來看我。”握著周遙的手,範清和的精神顯而易見地就好了不少。也不像剛剛那樣眼神空洞,誰也不理,睜著個眼睛四處尋了,挨個打量了眼來看望自己的學生們,儘管現在還沒有什麼力氣,但笑容依舊溫和。

“老師您沒事就好了,我們還等著您重出江湖一展風采呢。”

“對呀,聽說您住院,我們都急壞了。”

“您是我們崑劇院的臺柱子,您要是倒下了,我們可就真的六神無主了。”

一個個地都表示範老師您實在是太重要了,您可要早日康復,回來繼續教導。可是以範清和現在的身體狀態,大家心裡都清楚,能夠續命就不錯了,想要再上舞臺,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好。我想和我女兒單獨說說話,你們”作為一個優雅慈和的長輩,範清和以前說話,從來都是委婉含蓄的,根本不會這樣直白地讓別人尷尬。但可能是生病了的緣故,又或者是真的太想和周遙單獨相處了,今天的她,倒是格外反常。

“哦哦,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您。”她都這麼說了,沒有誰會真的不要臉面留下來的。他們一直知道,範老師是有一個女兒的,聽說是在國外。這麼些年了,也一直沒見她回來過。只是,卻從未想過,原來範老師的女兒,就是周遙啊。可是按理說周遙回國時間也挺久了的,怎麼一次都沒有在範老師家見過她呢?

懷著對著母女二人關係的好奇,大家打著招呼離開了。沈媽和施夏對視了一眼,看到範清和所表現出來的對一個人前所未有的親近和依賴,抿嘴一笑,也推門出去了,將空間留給這久違的母女二人。

人多的時候,周遙的感覺還沒有那麼尷尬。可是人一少,她就有些慌了。範清和的眼神從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上,被她這樣專注地打量著,周遙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周遙都不敢看她,只盯著自己的膝蓋,一圈一圈在數著牛仔褲上的紋路。

“聽說你跟何洵在一起了?”過了一會,似是察覺到周遙的不配合,範清和無奈,只能自己找話說。她活這麼久,從來都是別人應和她的。這種沒話找話的經歷,並不多。

果不其然,周遙一下子抬起了頭。與範清和對視了一眼,在她溫和澄澈的眼神中,很快又低下頭來。“嗯。”不是不願意跟她多說,而是她現在與何洵的這個樣子,也沒什麼好多說的。

“這孩子不錯,我見過,善良又有擔當。把你交給他,我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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