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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還齡會殺死則寧,她下不了手他分外失望,好不容易傷了則寧,他如果現在奪不回王府的大權,那可是大勢去矣,再也沒有機會了。那死老頭從來不管事,倒是一件好事。

但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小碧找了一個什麼大夫!她心急三少爺出事,竟然直接找上太醫院,找了岐陽回來!

————

“他沒有什麼問題,只不過傷了風,感了冒,這年頭為愛傷風感冒很時髦,受了一點傷,不會死的啦。”岐陽本來和太醫院的一群老夫子在打賭,說豬可以長出入耳朵來,那群老頭自然不信,他正吹牛吹得天花亂墜,小碧找了他出來,他當然不高興,但他當醫生還是挺盡責的,不高興歸不高興,人還是要治的。

“可是少爺從來沒有生過病。”小碧小小聲地道,“他也沒有受過傷。”

岐陽根本沒注意聽,只是漫不經心地道:“他有一點植物性神經紊亂,導致體溫過低語音模糊或者無聲,你如果要他講話的話,給他穿暖和一點,或者像現在一樣發點燒,很容易可以說話了。我看病看完了,可以走了嗎?”他非常無聊地看著小碧,眨眨眼睛,“我走了。”

小碧怔怔地聽他說完,才遲遲地問:“你說——少爺——少爺他其實是——可以說話的?”

“他本來就可以說話,幹什麼要‘我說’?又不是我說他可以說話他就可以說話,他只不過是體溫太低了,我剛才摸了一下,莫約在32度,低溫導致他腦袋裡面哪根神經出了問題,所以抑制聲帶無法出聲,就是這樣了啦,反正我說得再多你也不懂。反正他體溫高一些就可以說話了,懂了就少問了,我走了。”岐陽急著要回去和那群老頭講清楚豬和人耳朵的問題,實在不想在秦王府逗留,又何況有一個臉黑黑的據說是什麼“二少爺”的不明物體在旁邊,他看了就討厭。

“可是,”小碧聲若蚊蚋,“我請公子看的不是少爺為什麼不會說話,而是他的肩上傷——”

“啊?不是看不會說話?”岐陽抓抓頭皮,原來是看錯目的,他仔細看一下,“哦,你是說他肩上的傷——”他沉吟了一下,臉色有些鄭重了起來,“他肩上的傷是多久以前的事?”

“可能——有幾個時辰了,五六個時辰——”小碧小心翼翼地道。

“完蛋!”岐陽看到了他肩傷的程度,皺起眉頭,“他傷得不是很嚴重,”他見過比這個嚴重多了的傷勢,什麼撞車啦,跳樓啦,槍傷啦,則寧的傷實在不算什麼,但是——“他的傷口不大,傷到了血管和肌腱,時間拖得太長——”岐陽非常抱歉、也非常遺憾地抬起頭來,“我一直很討厭這句話,非常抱歉,我幫不了他。微血管大面積破損,肌勝斷裂在八個小時,也就是四個時辰之內立刻進行手術縫合成功率在70%,但是他拖過了最佳治療時間,現在——來不及了。”

小碧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是她懂得一句,“來不及了。”聽到這一句,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這麼好的少爺——蒼天怎麼忍心這樣對他?

則安在一旁幸災樂禍——則寧成了廢人,即使他會說話,皇上也不可能再重用一個廢人!王府的大權,終於有一天落到他手上!真是天助我也!

岐陽本來心情不錯,被小碧一哭,登時也感到歉然,“喂,不要說我沒有告訴你,他的體溫太低,如果不是他一身武功他可能早就出問題了。體溫32度是極限,27度就會死人,你不要凍死了他,很不好玩的。”

小碧點頭,又忍不住要哭。

岐陽安慰道:“不要怕,你家少爺和別人不一樣,他一身武功,要凍死他也不容易,你別怕了,算我胡說八道好了。他不會死,會活得好好的,只不過可能右手以後使不出勁,沒什麼的啦,他又不領兵打仗,手用不用上力有什麼關係?沒事的。”他自己也覺得自己胡說八道完全安慰不了人,“我還是先走了。”他看的生離死別太多了,這種悽哀,你說他冷血也好,無情也好,他從來不想參與,參與了,如何可以有超脫的心情為人手術?

小碧哭道:“謝謝岐陽公子。”

“嘿嘿,”岐陽乾笑兩聲,“不客氣。”他可再沒有回去說豬耳朵和人耳朵的心情,這件事,還是去告訴容隱的比較好一點,他覺得。

玩歸玩,正事歸正事。

————

則寧醒來,衝口而出一句話:“不要走!”他一輩子沒有出過聲音,聲帶的震動刺激到喉嚨,讓他嗆咳起來,“咳咳——”他從來沒有聽過自己的聲音,會衝口而出這一句話是他不能不說!

原來他自己的聲音是這樣的,可能因為長期沒有說話,聲音有一點啞,不怎麼好聽,不像六音有磁性動人的嗓子,更不像聖香眉開眼笑討人喜歡,聽起來像個陌生人。

“岐陽說,你的聲音以後會好的,只要你能夠把體溫保持住,你就可以說話。”有人冷冷地道,聲音就在他床邊。

誰?則寧抬起頭,只見容隱坐在離他五尺之距的檀木大椅上,端坐得冷冷、“我比你貴氣”的樣子,不覺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為什麼容隱會在他秦王府?

容隱聽到岐陽的說辭之後,到了秦王府,知道還齡突然失蹤,也就猜中了十之八九。

“我告訴過你不要招惹還齡,是你不聽我的。”容隱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她絕不是你可以沾染的人,即使她會愛你,但她決不會和你一起;你也一樣,不是麼?”

則寧睜大眼睛,搖了搖頭,他伸出手來劃字,“她不是因為不能愛我而走的,她走,是因為其他的事情,我知道。”他還不會用說話表示意思,用手比用嘴更清楚。

“我不知道什麼其他的事情,”容隱微微一蹙眉,“我只知道,她是遼國訓練起來的第一流劍手,皇上要御駕親征高粱河,就是這幾天的事,如果她回到遼國,皇上親征,你知道後果,必然是她,或者她的同門前來暗殺皇上。你不要說不可能,遼承天皇太后和耶律休哥既然可以派她來暗殺我,就會讓她暗殺皇上,這是人的天性,也是本能。”

他冰冷的語氣似乎從來沒有變過腔調,“我並不是喜歡阻止你和哪家的姑娘一起,還齡本性是極好的。但是我們身為國臣,不能因為她是個好姑娘,就忘記了她是敵方的利器,忘記了國臣的本分,你要預見她可能帶來的危險,對大宋的危險,身為國臣,不僅為皇上盡忠,還是要對百姓盡忠,如果她一劍傷害了大宋千萬子民的前途,那麼,她再愛你也是有罪的。”容隱沒有說過這樣真切的話,他並不是冷冰冰毫無感情的人,“你是大宋的好官,我不希望你做出錯事,也不希望你痛苦。”

則寧沒有說話,他只是睜著一雙明利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容隱,沒有氣、也沒有怒。

良久良久,他說了一句:“她不會傷人的。”他這一句是用力說的,雖然並不怎麼字正腔圓,但說得很堅定,決不是自欺欺人的軟弱之語,他的態度竟然很強硬,定定地看著容隱,“她不會傷人,你不能當她是洪水猛獸;你把她當做危險,把她硬生生押在大宋四年,你不忍她死,但是你造成了她這一輩子的痛苦!她是敬你的,我知道,就是因為她敬你,所以你要她如何對大宋下手?你只想到她可能會傷人,你有沒有想過,她不得不傷人的心情?”則寧說得激憤起來,推開錦被站起來,“她是不會傷人的,她的個性太純良。她來殺你,她究竟殺了你沒有?沒有!最後受傷害的是她!她要殺我,她殺了我嗎?沒有,她完全可以殺了我全身而退,因為我根本對她沒有絲毫防備!她下不了手,她只能恨我,不能殺我。你清楚她的劍上功夫,不是她做不到,是她沒有這份狠心,她寧可咬我一口,而不是刺我一劍,你就很清楚,她沒有殺人傷人的天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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