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童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章 紅顏薄命,宋慈洗冤筆記,巫童,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申酉之交,寒風漸起,新莊橋畔酒旗招展,進入瓊樓的食客逐漸多了起來。

二樓之上,冬煦閣中,劉克莊就著一碟皂兒糕和一盤鮓脯,已經喝空了一瓶皇都春。他接過酒保送來的第二瓶皇都春,瞧著桌對面的宋慈,道:“還在想剛才驗屍的事?”

宋慈點了一下頭。

“別想那麼多了,你親自也驗過了,劉鵲就是吃了糕點,死於砒霜中毒,難不成你還能驗錯?”劉克莊道,“中午你就沒吃飯了,趕緊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

宋慈看著桌上的吃食,緩緩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再怎麼精於驗屍,也難免會有犯錯的時候,但回想不久前在提刑司偏廳驗屍的過程,自己驗屍時的每一個步驟可謂慎之又慎,的確沒有出現任何錯漏。當時他先用熱糟醋仔細洗敷了屍體,再用梅餅法查驗屍傷,沒有在劉鵲的身上驗出任何傷痕。然後他開始驗毒。在驗毒之前,他先仔細檢查了劉鵲的唇齒,發現劉鵲長有兩顆齲齒,齲齒洞中塞有食物殘渣。他用銀針將食物殘渣挑了出來,在殘渣中發現了韭菜碎末。劉鵲死前的一日三餐分別是河祗粥、金玉羹和雕菰飯,並沒有韭菜,唯一能與韭菜掛上鉤的,便是糕點中的韭餅。由此可見,劉鵲生前的確吃過韭餅,也就是說,劉鵲吃過桑榆送去的那盒糕點。宋慈將這一發現如實呈報出來,讓劉克莊記錄在檢屍格目上。

宋慈查驗之時,喬行簡一直站在偏廳裡,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驗屍。見宋慈細緻到連齲齒中的食物殘渣都沒放過,還發現了足以證明劉鵲吃過糕點的韭菜碎末,喬行簡不由得微微頷首。

接下來就是驗毒了。

為了確保萬全,宋慈沒有使用銀器探喉法,而是改用了另一種驗毒之法。他買來一升糯米,用炊布包好蒸熟,再拿一個雞蛋,只取蛋清,加入糯米飯中抓拌均勻。他抓取些許糯米飯,搓成一個鴨蛋大小的飯糰,趁飯熱之時,掰開劉鵲的嘴巴,將飯糰放在劉鵲的牙齒上,然後用藤連紙浸溼了水,封住劉鵲的嘴,又封住其耳道、鼻孔和穀道。他再取三升釅醋,用猛火煮得大滾,將幾條新買來的棉絮浸在醋鍋裡煮了一陣,撈起來蓋在劉鵲的身上。如此等候片刻,許多又臭又惡的黑汁從劉鵲的嘴裡噴了出來,染黑了糯米飯糰,還衝開了封口的藤連紙,噴在了棉絮上。此法名為糯米驗毒法,只要死者口中噴出黑惡之汁,便證明死者生前吃下過毒藥,若沒有黑惡之汁噴出,便不是服毒而死。宋慈之所以採用此法驗毒,是因為他知道有些兇手會在殺人之後,往死者喉嚨裡灌入毒藥,偽造死者服毒自盡的假象,倘若驗屍官只用銀器探喉,銀器自然變色,便會得出死者是中毒身亡的結果,從而鑄成錯案。但這糯米驗毒法,是將死者胃中殘留之物逼出來,得到的驗毒結果更為準確。劉鵲的口中噴出了黑惡之汁,證明劉鵲生前的確吃下了毒藥。

這一番驗證下來,得出的結論是劉鵲的確吃過桑榆送去的糕點,也的確是死於中毒。這一切對桑榆極為不利,但宋慈沒有絲毫遮掩,讓劉克莊如實加以記錄。

查驗完劉鵲的屍體後,宋慈向喬行簡提出了請求,希望能取得桑榆送到劉太丞家的那盒糕點,他要親自查驗過才能放心。喬行簡早就驗過那盒糕點,並確認糕點有毒,宋慈的這一請求,無疑又引來了文修的詫異目光。喬行簡吩咐文修將圓形食盒取來,交給了宋慈。

宋慈開啟圓形食盒,從四種糕點中各取了一個。查驗糕點是否下有砒霜,只需用銀針一試便知,他知道以喬行簡的本事,必定不會驗錯。他要查驗的不是糕點有沒有砒霜,而是砒霜位於何處,是在糕點的裡面,還是在糕點的表皮上。他先拿起一個韭餅,將表皮剝下,置於一碗,剩餘的韭餅置於另一碗,各加清水拌勻,放入銀針,封住碗口靜置一陣。等到揭開封口,發現放置表皮的碗中銀針變黑,另一隻碗中銀針並未變色。他又依葫蘆畫瓢,查驗了蜜糕、糖餅和油酥餅,同樣是表皮所在的碗中銀針變色,另一隻碗中的銀針沒有變化。由此可見,四種糕點的砒霜都只塗抹在表面,也就是說,不是製作糕點時下的砒霜,而是糕點製作好後再塗抹上去的砒霜。這一點對於桑榆是否是兇手至關重要。糕點是桑榆親手製作的,倘若砒霜在糕點內部,下毒的極大可能就是桑榆,倘若砒霜只是塗抹在表面,除了桑榆外,所有接觸過這盒糕點的人都有可能下毒,兇手便可能另有其人。

喬行簡看到這裡,不由得輕撫鬍鬚,又一次微微頷首。

查驗完糕點後,宋慈緊接著又對劉扁的屍骨進行了檢驗。此前他用墓土驗毒法,驗明劉扁屍骨埋葬之處的泥土並沒有毒,那就意味著劉扁有可能不是死於中毒,而是另有死因。他取來筆墨,在屍骨上仔細地遍塗墨汁,晾乾之後用清水洗淨,倘若骨頭上有損傷之處,哪怕損傷細微到肉眼難以觀察,也會被墨汁滲透進去,這樣便會留下墨痕。可是他用了此法,除了左臂尺骨上的那道骨裂留下了墨痕,其他骨頭上沒有出現任何墨痕,由此可見不存在任何骨傷。

宋慈在提刑司偏廳花了大半個時辰進行查驗,對比此前喬行簡的查驗,他除了驗明糕點上的砒霜都是塗抹在表皮上,並沒有取得更多的進展。他知道喬行簡一直在偏廳裡看著他查驗,但他絲毫不在意喬行簡怎麼看他,心中所想都在這兩起案子上。劉扁的死因查不出來倒還正常,說明很可能是被大火燒死,至於骨色為何發黑,屍骨下方的泥土為何也發黑,有可能只是焦屍腐爛後浸染所致。但劉鵲之死卻令他疑惑難解。劉鵲的的確確吃過糕點,的的確確死於中毒,那他毒發時必定有所掙扎,可書房裡從始至終沒有傳出任何響動,說明當時書房裡除了劉鵲,極可能還有其他人在,此人制伏住了劉鵲,令劉鵲發不出一點聲音,弄不出一點響動。那此人是何時進入的書房,真是提早便藏在了書房裡嗎?

宋慈細想這兩起案子,不知為何,他心中隱隱生出了一種感覺,劉扁死於淨慈報恩寺大火,與劉鵲被毒殺在醫館書房,彼此雖然相隔一年,但似乎暗藏著某種聯絡,只是這種聯絡他目前還看不清道不明而已。他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過去追查蟲娘與月娘的死時,他也曾有過類似的感覺。

此前在劉太丞家,宋慈與喬行簡就劉鵲之死有過一番針鋒相對的辨析。那一番辨析下來,宋慈對喬行簡漸生敬佩之意,要知道他思辨極快,之前在嶽祠案和西湖沉屍案中,無論是韋應奎、元欽還是趙之傑,很少有人能跟得上他的思路,可如今喬行簡卻能。以往不管對案情有什麼感覺,他都是藏在心裡,但這次他選擇了說出來。他將這種感覺如實對喬行簡說了,並再次提出請求,希望喬行簡能同意他接手劉鵲的案子,與劉扁之死兩案並查。

喬行簡仍是搖頭,以宋慈與桑氏父女有同鄉情誼加以拒絕。但這一次喬行簡沒把話說死,道:“劉扁與劉鵲既是同族兄弟,又曾同在一處屋簷下,案情免不了有所糾葛。若有需要,涉及劉鵲的一些事,你也可以追查。”

劉克莊深知宋慈的性子,知道喬行簡若不鬆口,宋慈絕不會擅自追查劉鵲的案子。他明白喬行簡這話意味著什麼,生怕宋慈一不小心又把話說死,忙拉著宋慈向喬行簡行禮,道:“多謝喬大人!”

從提刑司出來後,宋慈隨劉克莊一路來到了瓊樓,二樓的四間雅閣只有冬煦閣沒被客人預訂,兩人便在冬煦閣中坐了下來。劉克莊要來兩瓶皇都春,自斟自飲。在此期間,宋慈一直凝著眉頭,思考著案情。他回想方才驗屍驗骨的結果,感覺自己兜兜轉轉一大圈,似乎又回到了原地。他望向窗外,望著新莊橋上人來人往,怔怔出神了一陣,忽然道:“來了。”

劉克莊探頭一望,見新莊橋上一人拉著板車走來,笑道:“答應了酉時見面,倒是準時。”他將酒盞一放,走出冬煦閣,去到樓梯處等候。

等了片刻,卻一直不見有人上樓。劉克莊於是走下樓梯,走到瓊樓的大門外,才見來人一直等在街邊,並未入樓。來人身上又黑又髒,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瘡疤在黝黑的臉上極為扎眼,是之前去劉太丞家送過炭墼的祁老二,他拉來的板車就停在街邊,板車上用繩子捆著幾個裝過炭墼的空筐。

祁老二站在瓊樓外不敢進門,臉上滿是侷促,只因他身上炭灰太多,長相又太過醜陋,生怕擾了樓中客人的興致。他見了劉克莊,一聲“公子”剛叫出口,胳膊便被劉克莊拉住了。他就這麼被劉克莊拉著走進了瓊樓,穿過一樓大堂,又走上了二樓。他步子小心翼翼,臉上堆著尷尬的笑容,不時朝周圍食客躬身示歉。

劉克莊將祁老二領入冬煦閣,來到臨窗的酒桌前,朝早就備好的一條長凳抬手,道:“坐吧。”

“公子,這可使不得……”祁老二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小人這……太髒了些。”

劉克莊卻是一笑,將祁老二摁坐在了長凳上,道:“這位是奉當今聖上旨意查案洗冤的宋慈宋提刑,是他專門為你擺置了這桌酒菜,你可推脫不得。”說著喚來酒保,吩咐再送幾道下酒的熱菜來。

宋慈看了劉克莊一眼,約祁老二見面的確是他的意思,但約在瓊樓相見卻是劉克莊定下的。原來之前祁老二去劉太丞家送炭墼時,曾提及劉鵲對自己有過大恩大德,當時居白英忽然朝石膽暗使眼色,讓石膽打斷了祁老二的話。宋慈瞧見了這一幕,心想祁老二是不是知道劉太丞傢什麼不便為外人道的事,於是在祁老二離開時吩咐劉克莊追出去,想辦法留住祁老二。但當時祁老二還有一大車炭墼要趕著送去城南的幾家大戶,又說全部送完要到酉時去了。劉克莊便約他酉時在瓊樓相見,這才有了祁老二來瓊樓赴約的事。

祁老二見宋慈年紀輕輕,竟是奉旨查案的提刑官,忙搗頭道:“宋大人太客氣了,小人如何消受得起?您有什麼差遣,只管吩咐就行……”

“沒什麼差遣,只是問你一些事。”宋慈道,“你平日裡送的炭墼,都是自己打的嗎?”

祁老二應道:“小人送的炭墼,都是自個在城北皋亭山裡伐的草木,燒成炭後,搗成炭灰,再一根根打出來的。”

“劉太丞家的炭墼,一直都是你在送嗎?”

“小人送了有一年多了,每十天送一次。”

“之前在劉太丞家,你曾說劉鵲對你有過大恩大德,不知是何恩德?”

祁老二尷尬地笑了笑,道:“這恩德嘛,是劉老爺給小人……給小人配了媳婦……”說完這話,似乎想起了什麼,笑容迅速轉變成了愁容。

“配了什麼媳婦?”

“劉老爺家中有一婢女,名叫紫草,去年劉老爺把她配給了小人。”

宋慈仔細打量祁老二,其人看起來年過四十,滿臉瘡疤,容貌奇醜,又只是個賣炭的外人,劉鵲居然將家中婢女配給他做媳婦,倒是令宋慈頗覺好奇。他道:“紫草?我怎麼沒聽說劉太丞家有這樣一個婢女?”

“紫草姑娘已經……不在人世了。”祁老二嘆了口氣。

“不在人世?”宋慈好奇更甚,“她是怎麼死的?”

“這個嘛……”祁老二低垂著頭,欲言又止。

劉克莊見狀,遞過去一盞酒,道:“不急不急,有什麼事,喝了這盞酒慢慢說。”

祁老二忙擺手道:“公子使不得,小人怎配喝您的酒?”

“你不肯喝,那就是嫌我的酒髒,看不起我。”

“小人豈敢……”祁老二隻好接過酒盞,慢慢地喝了。

劉克莊又接連滿上三盞,勸祁老二飲下。祁老二推脫不得,只好一盞接一盞地喝了。他喝得越來越快,最後一盞幾乎是一仰頭便入了喉。

劉克莊見祁老二四盞酒下肚,已微微有了醉意,於是再次問起紫草去世的事。這一次祁老二嘆了口氣,開口道:“都是小人貪心不足,這才害了紫草姑娘的性命……”

“到底是怎麼回事?”劉克莊道,“你仔細說來。”

祁老二晃了晃腦袋,腦海裡浮現出了過去一年多來的種種往事。一年多前的中秋節,他推著一車炭墼進城,路過劉太丞家時,被管家石膽叫住了。原來前一夜劉扁死在了淨慈報恩寺的大火之中,劉太丞家趕著佈置靈堂,請了不少人來辦喪事,各種吃喝用度增加了不少,以至於很快將家中的炭燒盡了,石膽急著出門買炭時,正巧見到了他路過。石膽從他那裡買了一大筐炭墼,用過後覺得緊實耐燒,此後便讓他每十天給劉太丞家送一次炭墼。他每次去送炭墼時,都會將一大筐炭墼背進劉太丞家,一根根地堆放整齊了才離開。在此期間,他見過劉太丞家不少奴婢下人,其中有一個叫紫草的婢女,令他這輩子都忘不掉。

那是一年多前的冬月上旬,祁老二照例給劉太丞家送去炭墼,卻在跨過門檻時絆了下腳,跌了一跤。他用盡全力護住背上的竹筐,只掉了幾個炭墼出來,代價卻是磕傷了自己的膝蓋。他一點也不心疼膝蓋,只心疼那幾個摔壞的炭墼,在那裡小心地撿拾。一個婢女恰巧來到醫館大堂,目睹他受了傷,近前來挽起他的褲腳,取出潔白噴香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揩去傷口周圍的炭灰,又拿來跌打藥膏,在傷處細細抹勻。他連連說使不得,可那婢女說什麼也不許他亂動。他一動也不敢動,與其說是聽那婢女的話,倒不如說是受寵若驚,愣在那裡動不了。他從小就因長相奇醜,受盡他人的冷眼,活到四十多歲還沒討到媳婦,甚至連女人都沒親近過。他雖然給劉太丞家送炭墼,但那是因為他的炭墼打得好,劉太丞家的人,上到主家下到奴僕,見了他都是一臉嫌棄,遠遠地避開,唯獨那婢女不是如此。那婢女只十七八歲,眼眸又清又亮,長長的睫毛如米穗細芽,臉蛋白皙柔嫩,如同捏出來的面娃娃,他只瞧了一眼,便覺自慚形穢,低下頭不敢再看。後來過了十天,他再去劉太丞家送炭墼時,又一次遇上了那婢女。那婢女在醫館大堂裡,正幫著白首烏為一摔斷胳膊的老婦固定通木。那婢女竟還記得他傷過膝蓋,近前來關心他的傷口有沒有流膿,挽起他的褲腳,確認他膝蓋上的傷口已經癒合,這才放心,緊接著又聽從白首烏的吩咐,忙著煎藥去了。當時劉鵲正好帶著黃楊皮出外看診歸來,說煎藥用藥的活不是一個婢女該乾的,叫那婢女回家宅那邊幹活,以後別再成天往醫館跑。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熊與龍

湯姆·克蘭西

明戀你啊

鯉期

二嫁豪門:霍先生乖乖寵我

流雲梨白

騰雲街記事[九零]

沃十一

別演電影啦,粉絲喊你回去抬棺

MR.六

九世醫尊:訂婚宴被劈腿覺醒記憶

朝暮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