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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可靠的產業,但圖爾斯家族並不認為他們已經在阿佤克斯和特立尼達安家立業了。她們認為這只不過是梵學家圖爾斯離開印度之後的旅行中的一個階段,只因為梵學家圖爾斯的去世,她們才沒有返回印度。從那以後,她們就時常談論著要回到印度,回到德麥拉拉和蘇利南去,雖然不如那些每天晚上聚集在拱廊下的老人們議論的次數多。畢司沃斯先生沒有在意這樣的談論。老人們再也不會回到印度去,他也想象不出,除了阿佤克斯,圖爾斯家族還會去哪裡。她們遠離自己的土地和房子,也同勞工、佃戶和朋友們隔離,他們因為她們對梵學家圖爾斯的孝行和懷念而尊敬她們。她們的印度地位將變得毫無價值,在她們屈尊住在西班牙港的房子裡時就已然是這樣。她們只是一些外地人。

但是當莎瑪趕回哈奴曼大宅去彙報賽斯的辱罵的時候,她發現大宅裡一片騷亂。圖爾斯家族決定繼續前進,她們將要放棄這座陶磚製成的房子,每個人都在談論著在北部山脈中,西班牙港北部矮山的新地產。

高街像往常的聖誕節一樣生氣勃勃、熙熙攘攘,雖然因為戰爭,店鋪裡已經很少有進口的商品。在圖爾斯商店裡,除了古老的黑色玩偶之外沒有其他的聖誕商品,店裡只有畢司沃斯先生原來畫的褪色剝落的廣告。很多架子都空了,所有可能在矮山那裡用得著的東西都被裝進行李。

莎瑪的訊息並不新鮮。賽斯和家裡其他人的不和已經變成公開的對抗。他和他的妻兒們已經離開哈奴曼大宅,住在不遠的后街上,他們不在搬遷到矮山的人群之列。爭吵的起因不明,雙方都指責對方忘恩負義和背信棄義,賽斯尤其痛罵沙克哈。圖爾斯太太和沙克哈都沒有什麼表示。而且,沙克哈很少到阿佤克斯來,和賽斯繼續爭吵的只有圖爾斯家的姐妹們。她們禁止自己的孩子和賽斯的孩子說話,賽斯也禁止自己的孩子和圖爾斯家的孩子說話。只有賽斯的妻子派德瑪仍然作為圖爾斯家的一員在哈奴曼大宅受到歡迎,她不應該因為自己的婚姻受到指責,而且因為她的年紀始終受到尊重。在兩家決裂之後,她曾偷偷地到哈奴曼大宅來了一次。姐妹們都認為她的忠誠證明了她們的正確,而她之所以不敢公開拜訪,則是因為賽斯的殘忍。

現在是收穫玉米的季節,甘蔗地沒有人管理,成為那些懷恨在心的人公開發洩不滿的地方。接連發生了兩起縱火事件,而且謠傳賽斯在挑撥新的騷亂,聲稱圖爾斯家的土地是他的。姐妹們的丈夫們也說自己受到了恐嚇。

但是對賽斯的議論比不上對新地產的議論。莎瑪一遍又一遍地聽說了新地產的好處。在新房子那裡,有一個板球場和一個游泳池,車道兩旁栽種著橙子樹和長著細長白樹幹的格里格里棕櫚樹,樹上還有紅色漿果和深綠色的葉子。土地本身就是一個奇蹟。雨樹上的藤蔓如此堅韌柔軟,可以讓人在上面盪鞦韆。蠟菊樹隨時都落下紅色黃色的鳥形花朵,用花朵可以吹出鳥鳴一樣的哨音。蠟菊樹蔭里長著可可樹,咖啡樹種在可可樹下。所有的山都種滿了豆類植物。滿山遍野都是果樹:芒果、橙子、鱷梨。除此之外,還有肉豆蔻樹、雪松、鍾花樹和伯埃斯坎耐特樹。伯埃斯坎耐特樹木質很輕,但是非常堅韌而有彈性,用來做板球棒比柳樹做的還要好。姐妹們興高采烈地談論著那裡的山巒、甘泉和隱蔽的瀑布,在此之前,她們只知道平坦的甘蔗地和泥濘的稻田。即使那些和她們一樣不會幹地裡農活的人,即使她們什麼也不做,在矮山也可以發家致富。她們談論著要辦一個牛奶場,還要種植西柚樹。談論得最多的是飼養綿羊,還有給每一個孩子分一隻綿羊來養的田園計劃,這一切都基於令人難以置信的財富。土地上還有馬,孩子們可以學騎馬。

雖然圖爾斯家族突然做出這樣重大決定的原因始終不明,而且圖爾斯家族最後一次齊心協力舉家遷徙也讓人迷惑不解,莎瑪卻激動萬分地回到了西班牙港。她想要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庭裡,想要分享這一奇遇。

“馬?”畢司沃斯先生說,“我打賭等你到了那裡,只有一隻老猴子在雨樹的藤蔓上盪鞦韆。我無法理解你們家的這種瘋狂舉動。”

莎瑪又說了綿羊的事情。

“綿羊?”畢司沃斯先生說,“用來騎嗎?”

她說賽斯已經不是家庭的一員了,兩個和賽斯有過糾葛的丈夫又重新回到了家裡,準備一起去矮山。

畢司沃斯先生根本不聽。“關於那些綿羊。給賽薇一隻,給阿南德一隻,給米娜一隻,再給坎姆拉一隻。我們要四隻綿羊幹什麼?用來繁殖更多的羊?屠宰買賣?印度人,嗯?飼養得壯壯的,只是為了最後屠宰。或者是我們六個人坐在那裡用我們羊身上的毛織毛料?你知道怎麼織毛料嗎?你家裡有誰知道怎樣織毛料嗎?”

孩子們不想搬到一個他們不熟悉的地方去,他們也有點害怕重新和圖爾斯家的人住在一起。最主要的是,他們不想在學校裡被稱為“鄉下學生”。十五分鐘之前莎瑪宣佈的冒險計劃,無法彌補孩子們所感受的羞恥。畢司沃斯先生根本沒有把莎瑪搬家的宣傳當真。他高聲朗讀《貝爾的傑出演說家》裡的《皇帝的新裝》,他裝模作樣地在客廳裡趕著羊群,模仿羊叫的聲音。放假期間,畢司沃斯先生總是在路上就按響腳踏車鈴,宣佈自己的到來,孩子們便一個接一個地出來迎接他,裝出拿著很多東西的樣子。“小心,賽薇!”他會說,“那些豆子可重得要死,你知道。”有一次,當阿南德來到客廳時,正好有人拉了抽水馬桶,畢司沃斯先生說:“往回走嗎?怎麼回事?忘了你在瀑布邊的馬嗎?”

莎瑪慍怒不已。

“去給你買那個金胸針去,姑娘!阿南德,賽薇,米娜!過來給你們的媽媽唱一首聖誕節的讚美詩。”

他們就唱“在夜裡,當牧羊人看護他們的羊群的時候”。

但是莎瑪持續的陰鬱打敗了他們所有人。那個他們第一次單獨度過的聖誕節,因為莎瑪的陰鬱而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沒有冷凍機,因此不能做冰激凌,但是她儘可能地把這個節日變成哈奴曼大宅裡聖誕節的微縮版。她很早就起床,像圖爾斯太太那樣等著孩子們親吻她。她在桌子上鋪上白桌布,擺上堅果、棗椰子和紅蘋果,做了一頓極為豐盛的飯菜。她一絲不苟地做著每件事情,卻帶著一種殉教式的悲壯神情。“人家都會以為你又要生孩子了呢。”畢司沃斯先生說。阿南德在他的日記裡,一本《特立尼達衛報》的採訪簿上寫道:“這是我度過的最糟糕的聖誕節。”日記是在畢司沃斯先生的建議下作為英語作文的額外練習開始寫的,同時也是為了訓練他的自然寫作能力。阿南德沒有忘記這一日記的文學意圖,在日記上補充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濟貧院裡的奧利弗·退斯特。”

但是莎瑪的慍怒始終沒有緩和。

很快她就受到來自圖爾斯家族的援助。房子裡擠滿了去矮山的姐妹們和她們的丈夫。她們身著漂亮的衣裙,戴著面紗和首飾,這些和她們的心態形成強烈的反差。這種心態似乎是她們從莎瑪身上感染來的。她們對畢司沃斯先生擺出一副受傷的、無助的、譴責的表情,這使得畢司沃斯先生無法視而不見。他不再開綿羊和瀑布以及豆子的玩笑,他把自己鎖在自己的房間裡。有時候,莎瑪在姐妹們的哄勸下,打扮一番和她們一起去矮山。她回來的時候往往更加陰鬱,當畢司沃斯先生說“呃,跟我說說,姑娘,跟我說說”的時候,她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地流眼淚。圖爾斯太太來的時候,莎瑪的眼淚就一直沒有幹過。

自從和賽斯吵架之後,圖爾斯太太又開始掌權。她離開了玫瑰房間,指揮大夥兒從阿佤克斯搬家,而且實際上是她激發了大家的狂熱。她試圖勸說畢司沃斯先生和她們一起搬遷,畢司沃斯先生因為自己受到如此重視而受寵若驚,做出同情的樣子傾聽著。賽斯不會在那裡了,圖爾斯太太說;在矮山,即使什麼都不做也照樣能生存;畢司沃斯先生可以積攢他的薪水;況且那裡有很多地方適於建房子,畢司沃斯先生還可以用地裡的木材建造一座屬於自己的小房子。

“別理他,別理他,”莎瑪說,“這些關於房子的話只能讓我難堪。”

“但如果說我繼續幹在西班牙港的工作,就不可能同時在地裡幹活。”畢司沃斯先生說。

“算了。”圖爾斯太太說。

他不能肯定,她是因為莎瑪的緣故想要他和她們一起搬遷,還是因為沒有賽斯——她需要更多的男人在身邊,抑或是她不希望有人像他一樣對此無動於衷,質疑她搬遷的狂熱。於是,他同意哪天早晨和她一起去矮山看看那裡的地。

他讓阿南德給《特立尼達衛報》打了電話,然後和圖爾斯太太一起去了巴士站。他在那裡頗為緊張,圖爾斯太太穿著白色的長裙子,戴著面紗,手臂上從手腕到肘部都戴著鐲子,脖子上戴著金項圈,在西班牙港的街上十分引人注目,畢司沃斯先生害怕自己可能會被報社的人看見。他靠在一個街燈柱上,把自己的臉遮起來。

“固定的巴士班車路線。”過了一會兒他說。

“在矮山,車總是準時出發。”

“我看還是不要給每個孩子一頭山羊,應該給他們每人一匹馬。騎著去上學,騎著回家。”

最後,車終於來了,車上除了司機和售票員之外空無一人。車身是在本地製造的,用錫、木頭、油氈和裸露在外面的大螺釘製造的粗劣車廂發出刺耳的聲音。畢司沃斯先生誇張地在粗糙的木頭座位上顛來顛去。“只是練習一下。”他說。

在馬裡烏終點站的時候,城市突然消失了。道路變得蜿蜒傾斜,山野時不時轉入眼簾。大約半個小時之後,畢司沃斯先生指著一叢生長在環形島上的灌木說:“土地?”他們經過三間擠在一起的莫名其妙的棚屋。兩個黑色的水桶立在黃色的院子裡。“板球場?”畢司沃斯先生說,“游泳池?”

經過許多曲折和攀援之後,道路筆直地朝一個寬闊的峽谷延伸下去。山看上去荒無人煙,樹冠一個壓著另一個:一團凝結的綠意。但是,隨處可見的褪色的單坡茅草屋頂給寧靜的暗綠帶來一絲暖意,昭示著人跡。道路的兩邊都有房子和小屋,遍佈各處,而且被綠色的樹木遮擋著,從車裡看出去,矮山好像縫綴著五顏六色的補丁:鏽跡斑斑的屋頂,粉紅色或者是赭石色的牆壁。

“下一輛去西班牙港的車十分鐘後開。”售票員搭話說。畢司沃斯先生上了車,圖爾斯太太把他拉了下來。“他們先要倒車。”車在一個骯髒的小路上倒了車,然後停在路邊一棵鱷梨樹下。

司機和售票員蹲在樹下抽菸。在路對面,汽車倒車的小路旁邊,畢司沃斯先生看見一處敞開的場院,隆起的土堆和褪色的花圈表明那是一個墳場。

畢司沃斯先生朝那荒棄的小墓地和骯髒的小巷揮揮手,小路經過幾座搖搖欲墜的房子,消失在後面的灌木叢裡,很顯然通向更多的灌木和後面聳立的山。“土地?”他問道。

圖爾斯太太微笑了。“在這邊。”她朝路的另一邊揮動著手臂。

從一個兩側陡峭的佈滿大小石塊的水溝看過去,畢司沃斯先生看見更多的山和灌木。“有很多竹子,”他說,“你可以開家造紙廠了。”

從這裡可以很容易地看出巴士最遠開到哪裡。那條骯髒小路盡頭的道路光滑平整,路中間呈黑色,閃著幽光。經過那條路之後,道路變得狹窄,佈滿碎石而且骯髒不堪,路的兩邊因無人照看而參差不齊。

“我猜我們要沿著那個地方走。”畢司沃斯先生說。

他們開始行走。

圖爾斯太太彎腰在路邊拔下一棵植物。“兔子草,”她說,“這是兔子最好的食物。在阿佤克斯你得花錢買。”

拱形的樹冠在道路上投下柔和的陰影。陽光在碎石上斑斑駁駁,白色的光圈點染著道路兩邊的綠色和深色的樹幹。天氣涼爽。這時候,畢司沃斯先生髮現了果樹。鱷梨樹和其他灌木一樣隨意地長在道路兩邊,它們剛剛結出果實,果實雖小但是已經發育得極好,果皮閃著光澤,這種光澤很快就會消失。路和水溝之間的土地開闊起來,水溝變得狹窄。在水溝以外,畢司沃斯先生看見蠟菊樹和它們紅色、黃色的花朵。花朵在這罕無人跡的道路上開得流光溢彩。畢司沃斯先生撿起一朵花,放在嘴唇中間,品嚐著花蜜,然後輕輕一吹,鳥形的花朵發出哨音。即使是站在這裡,花朵也不斷地掉落在他們身上。在蠟菊樹下,他看見了可可樹,樹身矮小,長著黑而乾澀的枝條,可可豆莢閃爍著黃色、紅色、深紅和紫紅色的光芒,看上去不像是生長在樹上的,而是上光的蠟制模型粘到死去的樹枝上的。還有橙子樹,果實累累、枝葉茂密。他們一直在兩山之間走著。道路變得狹窄,他們只聽見踩在鬆散的沙礫上的聲音。然後,在遠處,他們聽見巴士開始返回熙熙攘攘的、貧瘠的、充滿水泥和木材建築的西班牙港。兩地之間只有一個小時的路程,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水溝越來越窄,最後只變成一處鋪滿了柔軟的淡綠色藤蔓的凹地。圖爾斯太太彎腰在裡面搜尋著。她的手指上掛著一小根藤蔓,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這叫老頭鬍子,”她說,“在阿佤克斯人們把它種在籃子裡。”

房子被一棵巨大的、佈滿枝條的塔狀雨樹遮蔽了一半。糾結的寄生藤蔓延伸著它的枝條和結實的枝幹,野生的松樹在每個分叉的地方發著嫩芽,看上去好像是粗糙的毛髮,樹上懸掛著藤蔓。在樹下,水溝旁邊,有一段不長的小路,兩側生長著橙子樹,圍繞著橙子樹樹幹叢生著野生的芋類植物,淡淡的綠色,大約四英尺高,長著莖和巨大的心形葉子,凝著露珠,看上去十分涼爽。

一箇舊指路牌稍稍傾斜地立在水溝裡。上面的字已經模糊不清:克里斯托弗·哥倫布路。路牌和土地很相配,因為這塊土地——雖然因為從前的種植而碩果累累——感覺就像是一塊處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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