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琴没跟着,天色还不算很晚,挑着一只灯笼刚好看清路,保姆送我到二楼便离开,方圆十几米空无一人,我走到跟前手扶上门把,正要推开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乔川说话的声音,我动作一滞,听了几句,似乎有些闹僵,我极力压住动静,将门推开一道窄窄的缝隙,常秉尧胸腔内闷了一口痰,不住剧烈咳嗽,正好遮掩住风声灌入的一丝呼啸。
他倚坐在床头,整个人了无生气,形如骷髅,锦被盖到腰腹处,上衣似乎包住的不是他的肉身,而是竹竿,昏暗闪烁的灯火下,他脸色倒没有上午我见到时那么苍白。
“让锦舟明天过来一趟。”
乔川皮笑肉不笑说岳父有什么和我说,她最近不舒服。
“我只见她。”
“恐怕不能。”
他干脆利落驳回,“柳玥坦诚了她来报仇的目的,我不能让岳父做出危害她的事。锦舟在您离世前,都不会来了。”
“放肆…放肆!”
常秉尧颤抖着伸手探入枕头下,他还没有来得及怎样,乔川已经先他一步亮出一把手枪,快如闪电,甚至看不清他从哪里抽出的。
枪不是他常用的勃朗宁,而是消声短枪,扣动扳机只有一声发钝的闷响,几乎微不可察,枪口闪过一丝火光,金色子弹眨眼穿过常秉尧的肩膀,紧挨着心脏刺透,但伤势不致命,常秉尧吃痛不得不放弃了动作。
我万万没想到乔川会做出这样的事,吓得仓皇捂住嘴,睁大的瞳孔内是床上苍老的躯体血流如柱的惨状。
常秉尧颤颤巍巍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指向逆着窗子被月色消融的乔川,他很不甘心,又无能为力,他早已不再年轻,他拖着一副残破的病体,怎是血气方刚一头恶狼的对手。
他低低发出沙哑的笑,“狼崽子长大了,羽毛丰满了,不知反哺报恩,却来手刃我。”
乔川的脸孔隐匿在黑暗之中,浮荡的窗帘偶尔扬起,露出他半明半暗的轮廓,以及身上阴冷的黑色。
“岳父对我有恩情吗。我为你效力这么多年,该还的早就还清。现在是你还我的时候。”
常秉尧艰难挣扎了几秒钟,伤口熬过那一阵麻木,变为灼热的巨痛,血从腐烂的肉洞内流泻出,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裳,他掌心捂住试图呼救,但他不知道这一层除了我根本没有人。
他声音很虚弱,有人也未必能听到,听到了也不会再理会。他知道大势已去,指甲愤恨而不甘抓破了墙壁,床单,乔川冷笑问他痛苦吗。
常秉尧说不出话,他刚才的叫喊已经丧失了最后的气息。他张大的嘴巴里,只有舌头在不断颤动,乔川朝他走近两步,居高临下站在床畔,冷漠俯视着这个对他有恩,有仇的男人。
“记住我的脸。记得清楚一些,把你所有的怀疑都洗净。”
他话音未落,对准常秉尧心脏又补了一枪,这一枪是致命的,干干脆脆,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