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几位皇子在各自手下安插暗桩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被如此大张旗鼓的摆在了明面上,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
“父皇息怒,大哥素来宽厚,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定是儿臣御下不严,兵部近来提拔的官员都是于沙场厮杀过的悍将!”
“虽精通兵部事宜,但品行中却不免带着些军中痞气,有时候喝了酒,什么都敢往外说,定是这些家伙四处胡言,才被大哥偶然听到!”一旁的陈昭胤也在这时跪下,朗声说道。
看似为陈显开脱,实则以退为进。
帘布之后又沉默了一会。
啪。
下一刻,一份奏折便被对方从帘布后扔了出来,重重落在了陈显与陈昭胤的跟前。
“此子狂悖!”
“手握一枚丹书铁券,便行事毫无忌惮,私运军需,尚且可以说他是护国心切,那虐杀赤鸢山弟子呢?”
“如此下去,是不是有一天,他会觉得,靠着那枚丹书铁券,他甚至可以举兵谋反呢?!”
“既然这奏折是兵部递上来的,那就让兵部去办,夺取丹书铁券也好,斩首示重也罢,总归要做得漂亮,做得铁证如山!让他与天下人都挑不出毛病,知道了吗?”
同时,帘布之后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了今日议事到此为止,都退下吧。”
……
“爹!怎么样?”陈显才走出昭阳殿,在外面已经候了一个多时辰的陈曦凰就迎了上来满脸期待的问道。
陈显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自家女儿的眼睛。
急得陈曦凰上蹿下跳,好一阵追问,陈显这才小声的将殿中发生的一切如实道来。
“爹!你!”听完陈显讲述的陈曦凰险些脑袋一歪,被气晕过去,身后的三位官员也是一个个捶胸顿足,懊恼万分。
“我太紧张了!曦凰,你是不知道,你爷爷往那里一坐,那气场有多吓人,我又怕忘了你交代给我的话,就一直念着……”
“这念着念着吧就忘了时机……”陈显撅着自己肥硕的身躯,委屈巴巴的说道。
“爹!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紧张,北境的大势可能就完了!”陈曦凰怒火攻心,若不是此刻尚且在星罗宫中,她恨不得拿起扫帚狠狠地来上一场大义灭亲。
“曦凰,你可就别难为皇兄了,你爹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北境之事错综复杂,可不是意气之争,这本就应是兵部牵头,你们还是少参与的为好。”这时他们身后,陈昭胤戏谑的声音忽然传来。
听出他话里的嘲讽,陈曦凰脸色难看,她盯着陈昭胤言道:“阿爹宽厚,确实没有六叔这机关算尽的本事,几座折冲府,就弄得北境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如今更是要对忠良之人痛下杀手,也不知六叔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真要将北境拱手让人,使万灵涂炭,方才满意?”
面对陈曦凰近乎撕破脸皮的讥讽,陈昭胤面色如常,他只是问道:“曦凰说得好,但六叔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盘龙关一年军饷、丹药、粮草、各种军械墨甲需要消耗朝廷多少银两?”
此事归于兵部,陈曦凰一时间却是答不上来。
但陈昭胤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给出答案,很快便又言道:“一万七千紫金钱。”
“你又可知大夏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
“六万三千紫金钱。”
“除去各处赈灾的拨款,再除去各部支出,还剩不到两万紫金钱。”
“六叔想说北境耗资巨大,守不如割是吗?”陈曦凰冰雪聪明立刻猜到了陈昭胤的意思。
她冷笑道:“在六叔眼里北境百姓不过是你算盘上的一粒算珠,是可以用价钱衡量的筹码,如此冷血残暴……”
“如果北境的百姓不做这个筹码,就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个筹码。”陈昭胤打断了陈曦凰的话,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数分:“这不到两万的紫金钱,是能勉强支撑北境的战事!那东境面对渊海的辟浪军要不要革新战备?”
“南疆镇压诸国的三座圣山要不要招收门徒?既有魔物侵扰,又有西方天下虎视眈眈西境要不要扩充武备?”
“不是我让北境成为代价,而是总有人需要成为代价,而我不过是替大夏天下做出了个损失最小的选择罢了。”
“你这都是诡辩之词,天下如此广袤,朝廷没钱难道就不能借贷,日后慢慢偿还……”陈曦凰被说得一时间无言以对,但还是不愿意认输,又大声反问道。
“说得好,借贷!”
“这么大笔钱,找谁借?南疆诸国,还是西方天下?”
“这仗打完了,钱谁又来还?”
“会是你还是我?最后不还是让这天下的百姓又背上几十年的苛捐杂税吗?”
“如此重税之下,死的的人一定会比北境少吗?”
陈昭胤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女朗声问道,话及此处,他忽然转头指了指身后那座巍峨的宫殿。
“这就是我最讨厌你爹的地方,嘴里说着苍生百姓,可心底最在乎的却是自己。”
“若是他真有你们说的那般宽厚,那么十年前,在陛下掏空国库修筑这座昭阳殿时,他就应该带着百官跪死在星罗宫外……”
“而不是上表称贺!摇尾谄媚!”
“说到底,北境的苍生,是在为你爹的懦弱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