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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埃布里馬·達博的美夢成真了。他是自由之身,生活富足而安樂。

1566年夏,週日下午,埃布里馬和搭檔卡洛斯·克魯茲徒步出安特衛普城區,來到野外。兩個人生意興隆,衣著華貴,住在天下數一數二的繁華都市。兩人聯手經營著安特衛普第一大造鐵商行,比頭腦才智不相上下——埃布里馬琢磨自己老成謹慎,而卡洛斯則勝在年輕,大膽機靈。卡洛斯娶了遠親揚·沃爾曼的女兒伊瑪可為妻,而今家裡添了兩個小不點兒。埃布里馬來年就滿五十歲了,他娶了艾微·迪克斯。艾微和他同齡,之前守寡,兒子如今十幾歲了,跟他這個繼父做鍊鐵的營生。

埃布里馬常常懷念自己出生的村子。倘若可以回到從前,沒有被俘虜、當奴隸賣掉,他還會住在村子裡,過著毫無波瀾、心滿意足的日子,走完漫長的一生。每次想到此處,他就忍不住惆悵。可他沒辦法回去。一來他根本不曉得怎麼回去。不止如此——他見過了大千世界。他吃了智慧樹上的果子,像基督徒那則神話裡的夏娃,再也回不去伊甸園了。他通曉西語、法語還有當地的布拉班特方言,多少年都沒講過曼丁語了。他家裡掛著油畫,他愛聽樂團演奏繁複的曲子,並且只喝好酒。他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憑藉頭腦、苦幹和運氣,鑄造了嶄新的生活。如今,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守住得來的一切。他總擔心做不到。

今天出城的不只有他和卡洛斯。天氣晴好,安特衛普市民紛紛來野外散步,不過今天人多得反常。鄉下的羊腸小道上挨挨擠擠,有幾百號人。

很多都是埃布里馬認得的。有賣他鐵礦石的,有從他那兒買鐵的,有街坊鄰居,還有他常光顧的那些小店的店主,供給肉類、手套、玻璃器皿等等。大家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一片叫作胡貝特領主牧場的廣闊草地。卡洛斯的兩個孩子最愛在那兒野餐。不過路上這些人可不是要去野餐的。

他們都是新教徒。

許多教徒隨身帶著一本小書,是詩人馬羅譯成法文的《詩篇》,安特衛普當地刻印的。買這本書可是違法之舉,賣書更是死罪一條,但書隨處都買得到,只要一便士。

不少年輕人還配了武器。

埃布里馬暗想,新教徒集會之所以選在胡貝特領主牧場,一是因為這裡不屬於安特衛普市議會管轄,城守沒辦法干涉,二來當地捕役不足,沒辦法驅散這麼多人。縱然如此,也未必不會起衝突。瓦西屠殺慘劇已經傳得人盡皆知,有幾個年輕人看樣子來勢洶洶。

卡洛斯信奉天主教;埃布里馬應該就是基督徒口中的異教徒,自然啦,他們看不穿他的心思,他是眾人眼中熱忱的天主教徒,和卡洛斯一樣。就連太太艾微也給矇在鼓裡。丈夫喜歡在主日黎明時到河邊散步,她也許起了疑心,但她是明白人,故意不說破。平常埃布里馬和卡洛斯帶著家人去堂區教堂,慶日則去安特衛普主教座堂。尼德蘭的宗教之爭叫他們擔驚受怕,只怕好日子要一去不返,畢竟毗鄰的法國已經有無數人遭遇不幸。

卡洛斯心思單純,不愛琢磨事情,他說不明白怎麼有人要改信別的宗派。埃布里馬卻看出尼德蘭人為何接納新教。為此,他心中憂愁又忐忑。

天主教是西班牙霸主規定的信仰,而許多荷蘭人不甘受外族奴役。此外,尼德蘭人崇尚革新,而天主教會則事事守舊,對新想法不由分說加以詛咒,不願改變。最糟糕的是,大多數尼德蘭人都是因為經商而致富,但神職人員輕視商業,尤其是銀行,可若不犯下取利之罪,也就沒有這一行可言了。和天主教相反,舉足輕重的約翰·加爾文則允許借貸時收取利息;加爾文是日內瓦的新教徒領袖,已於兩年前去世。

今年入夏以來,日內瓦又派出一撥加爾文宗的傳教士來到荷蘭,在林子裡、田間地頭進行通俗的講道,終於使新教的涓涓細流匯成大潮。

對新教徒的懲罰雖然嚴厲,但時斷時續。尼德蘭總督帕爾瑪公爵夫人瑪格麗塔是西班牙腓力國王的異母姐姐,是老皇帝的私生女。為長治久安,她主張寬容對待異教徒,但國王弟弟卻鐵了心,要把領土上的異端掃除乾淨。她有心寬容時,心狠手辣的宗教裁判官彼得·蒂特爾曼斯卻展開鎮壓,新教徒慘遭折磨、肢解、被活活燒死。這些殘暴手段,就連天主教徒中也極少有人贊成,大多數時候,法律較為寬鬆。像卡洛斯他們,關心的只是買賣。

新信仰已蔚然成風。

影響如何了?埃布里馬和卡洛斯這次就是要來看個究竟。市議員想知道有多少信徒改投這個新宗派,但平常很難看出個究竟,因為新教仍然不能公開,但今天的集會是個難得的機會,可以一窺新教之全貌。一位議員私底下叫了卡洛斯和埃布里馬,吩咐兩人暗暗數一數人數。兩個人是忠誠可靠的天主教徒,又不是官吏。

兩個人瞧著路上人潮湧動,就知道人數比料想的還多。埃布里馬邊走邊問:“畫得怎麼樣了?”

“要收尾了。”卡洛斯請了安特衛普一位大師為主教座堂作畫。埃布里馬知道卡洛斯祈禱時感謝主的恩賜,請主允許他長此下去。他和埃布里馬一樣,從不把眼前的順遂當成天經地義。他總講起約伯的典故:約伯生活美滿,後來落得一無所有,但他說:“上主賜的,上主收回。”

埃布里馬心中奇怪,他以為卡洛斯在塞維利亞遭迫害,會因此反對教會。說起信念時,卡洛斯總是三言兩語帶過,這些年來,埃布里馬從卡洛斯的隨口之言還有字裡行間中得知,天主教儀式帶給卡洛斯極大的慰藉,類似他自己行水禮。新教教堂裡四壁蕭然,兩個人都覺得索然無味。

埃布里馬問:“最後你們決定什麼題目了?”

“迦納的神蹟,就是耶穌變水為酒的典故。”

埃布里馬哈哈笑了。“聖經裡你最喜歡這個典故。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人人都知道卡洛斯嗜酒如命。

卡洛斯微笑著說:“下週就送去教堂了。”

這幅畫表面上是城中冶金匠的捐贈,不過人人都清楚,錢是卡洛斯一個人出的。從中不難看出,卡洛斯已迅速成為安特衛普數一數二的人物,他性格和善,愛與人交往,再加上頭腦精明,當上市議員應該是早晚的事。

埃布里馬則不同,他性格內斂謹慎。比頭腦,他不輸給卡洛斯,但他對當官不感興趣。再有,他喜歡攢錢。

卡洛斯又說:“過後大夥聚一聚,你帶著艾微也來吧。”

“那還用說。”

還沒走到牧場,耳邊就傳來一陣歌聲,埃布里馬覺得脖頸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這歌聲著實不可思議,他早習慣了在天主堂裡聽唱經班齊唱;主教座堂裡的唱經班人數也不少,但和眼前這一幕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他從沒聽過數千人齊唱一首歌。

兩個人穿過一片小樹林,來到一處矮坡頂,正好俯瞰整片牧場。草場向一條淺溪延伸,遠處緩緩升高,總共少說也有十英畝,擠滿了男女老幼。遠處,一位牧師站在臨時搭成的高臺之上領唱。

他們唱的是法語:

我雖經陰翳之谷、不虞遭害、

因爾相偕、爾杖爾竿、用以慰我兮……

埃布里馬聽懂了,這是《詩篇》第二十三首,可以說耳熟能詳。他在教堂裡聽過拉丁語唱詩,但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歌聲彷彿自然之偉力,讓他想起海上的風暴。這些教徒對詩章所言深信不疑:縱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

埃布里馬瞥見繼子馬圖斯站在不遠處。馬圖斯每逢主日都跟著父母去教堂,不過近來對天主教會嘖有煩言。艾微叮囑他不要到處嚷嚷,可他不聽;十七歲的少年眼中,是非容不得顛倒。埃布里馬看見同他為伍的少年都帶著嚇人的棍棒,心中預感不妙。

卡洛斯也瞧見了馬圖斯,緊張地說:“那些孩子看樣子是來打架的。”

埃布里馬感覺草地上籠罩著平靜歡樂的氣氛,樂觀地說:“看來他們今天要掃興而歸了。”

“竟然有這麼多人啊。”

“你看有多少?”

“幾千吧。”

“這可怎麼數得過來。”

卡洛斯擅長算術。“從小溪分開,一邊算一半。從這兒到牧師那兒畫一條線。最近的四方塊裡有多少人?再分四份。”

埃布里馬略一估算。“一共十六格,每格五百人?”

卡洛斯沒回答,只說:“有麻煩了。”

埃布里馬看見卡洛斯望著自己身後,於是也扭頭張望,立刻明白了卡洛斯緊張的由頭。只見林子裡走來一夥人,是幾個教士和士兵。倘若是來驅散集會,那人也太少了些。這些新教徒有備而來,並且自以為是,他們絕不是對手。

走在正中間的是一位神父,六十四五歲,身穿黑袍,胸前掛著一枚惹人注目的銀十字架。神父走近了,埃布里馬看出他深凹的眼窩裡嵌著兩顆黑眼珠,高鼻樑,嘴角勾勒出堅毅的線條。埃布里馬不認得這人,只聽卡洛斯說:“是彼得·蒂特爾曼斯,龍塞總鐸,宗教裁判官。”

埃布里馬緊張地瞥了一眼馬圖斯和他那群朋友。他們還沒注意到這位來客。等一會兒他們發現宗教裁判官來監視他們集會,不知會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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